“爸爸只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为元元骄傲。”
姐姐出声解围,手指亲昵地替妹妹拨开散乱的发丝:“而且妈妈有一点说得不对,你是越来越优秀了。”
是吗?
姐姐的肩膀羸弱而单薄,把脸蛋搁在那里,如同挨近一只绵软馨香、却可怜的小羊。对方皮肤间馥郁的香气,举止下无言的爱怜,有关姐姐的一切。
一切皆交织作美好温暖的气泡,仿佛云朵与绿洲,使乔鸢感到宁静。
她便没有反驳,仅仅垂下眼皮。
第47章
自夏令营事件后归家三年,姐姐愿意主动外出的次数屈指可数,前往地点不外乎两个,医院和诊所。
前者检查身体,后者归属私人性质,乔守峰花许多精力才找到一家医疗服务团队人员全为女性、且只接待女性病患的咨询室。
甚至于她们之所以从衡山搬回老家温市,正是源于姐姐与那位文医生相处不错。
诊所一贯光亮整洁,大厅待客桌上花茶沸煮,香炉漫溢清新舒缓的气味。
目送乔童安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将整张脸藏得黑漆漆,弓背一瘸一拐吃力地走进咨询室。
乔鸢心微沉,坐下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姐姐身体情况怎么样。
“……还那样。”
洪丽低垂下头。
上回大女儿深夜割腕,幸好章姐在楼下做小区卫生,远远瞥见窗户外垂下来一条淌血的胳膊,二话不说跑来叫门。
发现及时,童安住院期间顺便做了复查,骨盆错位、宫颈糜烂、踝关节畸形、内分泌紊乱、贫血、营养不良……
那些洪丽做梦都想不到的病症名字,一个个被安到她最心爱的女儿身上。愤怒宛若一顿难以消化的石头,长期横亘于她的咽喉。
“不过最近挺好的。”她轻轻抹眼,牵起嘴角,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已经很久不发病了,平时都有出房间好好吃饭、按时吃药,就这样保持下去,肯定很快就能恢复了。医生也这么说,迟早会好起来的……”
多少年来,她信耶稣,拜神佛,求医生,找警察,捐款上香做礼拜,吃素食,凡能做的能试的一样不肯落下,所求不外乎这一件事。
假如善恶有报,请让她无辜受害的女儿先好起来。
…
心理咨询结束后,文医生单独跟妈妈谈话。
回去的路上又在街边买了些小吃,母女三人到家五点半。暮光低垂。
金毛乐乐从庭院草丛中探出一只狗脑袋,迟疑观察良久,终于认出人,冲着乔鸢又叫又跳,亢奋地直往身上扑。
“乐乐?乐乐,坐下!”
“哎呀,身上全是泥巴,让章姐带它去散步吧。你们先进来,吃完饭再跟它玩。”
洪丽一边说一边推门。咔嗒,咔嗒,短促清晰的机械音划过耳膜。
乔鸢托着小狗前掌侧目,发现正对大门的位置,墙上嵌入一块深棕的圆。
估计是家里新买的挂钟。
今晚是她放假回来的第一顿饭,难得乔老板有空在家。
饭桌上乔鸢表现得安静低调,妈妈无意间提起成绩,只得他一声不冷不热的:“别太得意了。寒假把眼睛治好,免得再耽误事。”
一时招致沉默。
“你昨晚一直咳嗽,多喝点梨汤吧。”
“爸爸恭喜发财,新年祝福语已经提前说了,别忘了以前我和元元不管谁得第一,你都会发红包的。不要耍赖。”
妈妈、姐姐轮番开口,饶是乔大老板再爱摆架子也得退让,一言不发地点开手机,给小女儿转了两万块钱。
饭后乔守峰去工厂检查样品,妈妈浇花,姐姐收拾书房。
说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老板视书房为重地,平时不准任何人靠近,就连洪丽意外发现门没关紧、进去扫一下地都会挨骂。乔童安却拥有钥匙。
一把银白色、形状酷似甲字的钥匙。
姐姐是不同的。
乔鸢很要便明确这一点。她能随时敲门,随时推门,被允许使用爸爸办公的电脑,在书房里帮爸爸整理书桌文件、听爸爸传授商业知识以及大把大把人情世故经验。
而一向冷肃严苛的爸爸也会特地抽空批改姐姐的试卷,解答姐姐的问题,甚至倾听姐姐交朋友、担任班干部的细节。
即使同样的作业、相似的疑问、那些想要分享给家人的生活琐碎,妹妹也有,但妹妹不可以。
尽管是双胞胎,就好像,只有姐姐才是爸爸的孩子。
3岁?7岁?也可能12岁,乔鸢想不起来了,差异从何时诞生。
她只知道,大约在她们刚满周岁的时间节点,公司换新楼,爸爸便往办公室里放了一张全家福,后来又添了一张姐姐的照片。
没有她的。
夜色泻进走廊,白炽灯光照得转角花瓶棱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