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要杀你,你也不会动她?”秦栀难以置信的睁圆了眼睛,双手捏着衣角,她无法理解闻人奕的思维。
如果秦家其他姐妹要对大房,对她和秦熙不利,秦栀一定会毫不犹豫反击,绝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但在闻人奕这里,她的认知和他的心胸仿佛截然不同。
她既不赞成,也觉得荒谬。
郁青从开始便是怀有目的的靠近,获取机密后转报朝廷,就算不舍得杀她,也该将她调离近身,可闻人奕非但没有这么做,还让郁青自由出入书房,跟庞蒙和关朗一样,她是他最信任的副将。
十几年的情意...
秦栀想到什么,怔
了下,而后抬起头,看向他沉稳的面庞。
他神情如常,永远都不会为着什么事骤然若惊,就算自己同他表白那晚,他也只是蹙眉凝视,极其平淡。
他会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秦栀心猛的跳了下,看他的眼神便带了些许紧张,若他喜欢的人是郁青,那便不难解释他既不接受自己,又不挑明心境,至今为止都是孤家寡人的生活。
会是这样吗?
秦栀见他看来,立刻别开视线,喉咙像被吸干了水,痒的想咳嗽,她摸过茶碗,看着只剩半碗多的茶汤,心口莫名有些酸酸的,胀胀的,还有几分不甘心。
“你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知道这身份会令多少人不安,即便今日不杀我,明日后日往后的每一日,他们都可能临时起意,我总是要死的,无非早一日晚一日,没什么区别。
比起被旁人杀死,我宁愿是她,至少她对上京有所交代,而我的死又能换回她在意的东西,这样也是好的。”
秦栀瘪了瘪嘴,小声道:“可我不想你死,我希望你活着,一直活着。”
闻人奕忍不住笑,用一种很宽容的眼神望着她,“没有人能一直活着。”
秦栀眼圈里涌起水雾,闻人奕止了笑,少顷说道:“我尽量不死。”
秦栀低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掉泪,固执的抹去,平复好情绪才又重新抬起脸来:“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来是因为军中眼线。”
“你亲自到青州来,还能为了什么?”
闻人奕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袁家小郎,多谢你上回供给之恩。”
秦栀破涕为笑:“我帮你上药。”
闻人奕挑眉,她指了指他的手背:“会肿痛溃烂的。”
“不必麻烦,只是一点小伤。”
秦栀站起身来,熟稔的去找药箱,还在原来的位置,她打开后取出烫伤药,还有一块干净的棉布。
“你把手伸给我。”她坐回杌子上,盯着依旧搁在膝上的大手,又看向闻人奕,“你在想什么?”
闻人奕一动不动:“待会儿我自己来。”
秦栀咬唇,不由分说弯腰上前,双手托着他的大掌挪到自己膝上,然后拿来药膏,指腹沾了点,轻轻抹到他手背,揉开,一点点的,动作极轻。
她没敢抬头,怕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脸,但嘴还是硬的:“你怕什么呢,我都已经喊你表叔了,不会再轻易犯上,惹你不高兴了。”
闻人奕秉着呼吸,掌心覆在她膝上,虽隔了几层布料,但仍觉得不妥,想撤手,她反应极快,哼了声,摁住他手腕,明明很轻的阻拦,他却没有再动。
“不需要包棉布了。”他开口,但秦栀状若未闻。
兀自取了棉布折成两绺,瞟了眼他的手,闷声道:“你举起来。”
闻人奕垂眸,将手依言举到半空,她极其熟练的缠裹好,在手心系了个活结,然后起身将东西放回药箱。
“这是武德司秘查的青州军务,我偷拿出来的,你仔细看看。”
闻人奕瞥了眼桌上的一沓卷宗,嗯了声,道:“今夜太晚了,明日再看,你先回屋歇息,还是在之前的房间。”
秦栀出门时,郁青正巧进来,两人迎面撞上,风一吹,衣裳都碰到一起。
“郁青姐姐,你去哪儿?”
郁青摸她小脸:“我去都督房间,找他有点要事。”
秦栀不肯避让,挡在路中间执拗的望着她,郁青也有点匪夷所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摸她的耳垂,“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这么晚了,非得现在过去吗?”
“晚吗?”郁青不以为然,“以往军中事务繁忙,比这更晚的时候都有,何况都督从来都睡得很晚,这个时辰尚早,不会打扰他的。”
原来他说的晚,只是针对她,说到底他就是怕她纠缠不放,约莫是被当年那晚的字迹吓到了,心有余悸。
秦栀怏怏,避开路,郁青走过去,边走边回头看她,转过游廊,秦栀收回视线。
她没有回房间去,站在廊下想了许久,倒春寒的冷意直入骨里,手脚很快冰凉,她捂了捂脸,发现腮颊也是像被冰镇过,呼了口气,她提步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