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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65)+番外

听到脚步声,陆御九慌忙捧起那半副假面盖住脸,才肯扭过头来。

他艰难吞咽了好几声,才把哭泣声咽下去:“……徐师兄。”

徐行之说:“别哭了,伤眼睛。”

“我没哭。”陆御九为了表现这一点,甚至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徐行之走到近旁,把手帕交在他手上:“好好,没哭。”

他在陆御九身侧坐下,坐姿一如既往地不正经,左腿盘在身前,右腿架起,右肘压在右膝上,望着昏睡的周北南,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御九刚想跪直,徐行之就有点蛮横地按住了他的脑袋,把那张假面连带着他的脑袋一道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还特意矮下一点身体,好迎合陆御九的身高。

陆御九有点懵,在徐行之怀里蹭了蹭,话音里仍带着浓浓的鼻音:“……徐师兄?”

徐行之轻咳一声,用木手轻轻抵在他浓密的发间,贴在他耳边说:“……没人听得见。他们都睡着呢,想哭就哭,徐师兄不笑话你。”

陆御九顿了一顿,一把揪住了徐行之的前襟,又强自忍耐了许久,才发出了一声拖得长长的、痛到骨头里的饮泣。

当啷——

陆御九还没来得及戴正的鬼面从他脸上掉落在地。

徐行之由他靠着哭去,不知过了多久,怀里人的抽泣声才渐渐停止。

徐行之把从刚才起就藏在右手掌心的琉璃纸剥开,从里面取了一样东西出来,塞进陆御九嘴里。

陆御九含了一会儿,才品出嘴里是什么味道:“……糖?”

徐行之应道:“……嗯。”

南狸死后几日,他手下的鬼奴也都各自解散,虎跳涧变为一座空荡荡的死人谷。为了寻找开启蛮荒之门的钥匙碎片,周望等人搜遍了虎跳涧上下,也没找到钥匙碎片在何处。

最后,还是徐行之在叶补衣空了的锁魂玉壶内发现了被镶上石坠、制成挂饰的钥匙碎片。

徐行之读过叶补衣的回忆。

当年,南狸把叶补衣骗回去的理由,是在虎跳涧里有一处可安葬他陌生道友的风水宝地。

徐行之当时便觉得古怪:蛮荒贫瘠,几乎不存在水草丰茂之处,花蜜都是苦涩的,这所谓的风水宝地又是何来头?

在南狸死后,他还特意去虎跳涧的那片湖泊附近瞧了瞧,发现那里已是林木萧萧,兔走鼠窜,湖泊已干,满池皲裂,整座湖泊像是被抽去了生命似的,萧瑟如死。

不过他特意尝了尝附近丛生的几朵野花花蕊,发现竟还有些甜意。这至少证明,以前此处的确是丰饶过的。

而在回味整理叶补衣的记忆时,徐行之注意到,南叶二人常在那片湖泊里玩丢拣物品的游戏。曾有一次,小道士叶补衣从湖里捞起了一块奇怪的发光碎片,南狸不以为然,将它制成宝链,送给了叶补衣。

叶补衣很喜欢那条项链,日日佩戴在身,直到和南狸分道扬镳那日,他才将链子除下。

叶补衣死后,南狸便将项链放入了锁有叶补衣残魂的玉壶,权作陪伴。

那钥匙碎片是灵性之物,也许正是因为当年坠入湖泊,方才养就了这么一番世外桃源的水土;碎片一离,此处就重归恶土。

这个推测相对来说较为合理,但徐行之却隐隐觉得某处有些不合理,只是说不出来这种感受具体源自于哪里。

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徐行之也不继续去钻牛角尖,权且将这点莫名的怀疑记在心中。

在离开虎跳涧枯湖前,徐行之将附近几十株将死的花都摘了,汲干花蜜,做了四颗花蜜糖。

一颗自然是给孟重光,两颗他分别给了曲驰和周望,剩下一颗他揣在怀里,原本是想等周北南醒了给他吃,但眼见陆御九这么难过,徐行之一时心软,就把糖给了他。

徐行之问:“好吃吗?”

陆御九含着糖,含含糊糊地:“曲师兄他有吗……”

一提这事儿徐行之就觉得好笑:“昨夜我把糖拿回来就分给曲驰,谁晓得他不舍得吃,舔都不肯舔一口,趁陶闲睡觉时塞到陶闲嘴里去了,差点把陶闲呛着。”

徐行之谈起曲驰时,口吻自然熟稔得如同在谈论多年老友。

陆御九软声道:“谢谢徐师兄……”

“想谢谢徐师兄就别哭了。”徐行之说,“徐师兄内衣都湿了。”

陆御九不好意思了,快速抬起脸来,拿手背卖力地去蹭徐行之肩膀上湿掉的那一团。

等他意识到自己忘了戴面具时,惊慌地抬眼一看,却见徐行之已经先于他闭紧了眼睛。

他体贴地催促道:“快戴上吧。我什么也没看见。”

在徐行之想象中,陆御九应该是遭遇了什么横祸,毁了容貌,方才戴了那么一副唬人的面具,权作遮挡。

陆御九既然不想叫旁人瞧见自己的脸,那么自己何须因为无谓的好奇心去窥探他呢?

等了一会儿,他才等来陆御九带着轻微哭腔的声音:“徐师兄……”

徐行之以为陆御九已戴上了面具,便睁开了眼来。

旋即,他倒吸一口冷气,只说出一个“你”字,便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陆御九没有戴上面具。

然而在鬼面之下的却不是徐行之想象中枯朽腐败的伤疤,而是一张清秀过分、毫无疮疤的娃娃脸。

陆御九的眼睛生得很圆,哭肿起来后更是红得小桃子似的可爱,脸肉又白又软,看上去活像是一只被抢了过冬板栗而难过的小松鼠。

徐行之回过神来:“……你脸上没伤?”

陆御九怯怯地摇头。

徐行之想不通了:“那为何要戴面具?”

陆御九抿一抿唇,重新将面具戴好,又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在徐行之面前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在清凉谷修行这些年,我本领低微,悟性也是一般,但偏在参悟鬼道上有了些造诣。进入蛮荒后,我若是仍秉持所修仙道,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于是我弃了仙道,专心研习鬼道……”

说这些话时,他目光躲闪,隐有悔意:“后来,我找到了清凉谷几个师兄的残魂。……清凉谷等级很是森严,我辈分低微,无颜指挥师兄,更无颜以鬼修身份面对师兄们,索性捡了一块废铁,做成这副模样,戴在脸上……”

徐行之摸了摸他的头发以示安抚:“周北南知道吗?”

陆御九答:“周北南是我收的最后一个鬼奴。他瞧见我的时候,我便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徐行之有些好奇:“怎的不告诉他?他又不是清凉谷人。”

“他……”陆御九耳廓烧得火红,“他一直以为我被人毁了面容,一直不许别人碰我的面具,有一回还,还差点打了要来摘我面具的阿望。他那般护着,我不好意思告诉他……”

徐行之觉得陆御九的情态有些古怪,又想一想周北南对陆御九那股护食的劲儿,再加上前些天被迫看过南叶二人的活春宫……

他了然于胸道:“哦。你们两人……”

他把未出口的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因为陆御九只听过前半句话,脸就活生生烧成了一只红豆包:“没,没有,真的没有!”

徐行之对陆御九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不予置评。

提起了周北南,陆御九就好似有了无穷的话说:“……当年我把他捡回来的时候,特别讨厌他。他因为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心里憋气,一肚子邪火,成日里净冲我发,我烦他烦得要命,都不想要他了。”

徐行之想一想周北南那副世家大公子的德行,深觉陆御九烦得有理。

“……不过,想着他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就没那么气了。再说,他能碰到的只有我,我要是再不理他,他就太难过了。”

那副鬼面着实做得不错,把陆御九偏温软的腔调硬生生扭曲得有了几分恐怖之意。不过看到过陆御九的真容后,徐行之再听他说话,怎么听都只会想象出一只小松鼠在委屈巴巴地数松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