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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62)+番外

徐行之不难想出他想说出的后半句话是“洗魂”,然而这话实在是荒诞无稽。徐行之唯一能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洗魂”的时间点,只有在进入蛮荒时曾被强行灌输入原主的躯壳内。

然则,那时的体验又与这次被洗魂的体验全然不同。

徐行之想来想去亦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好在心烦意乱间举步朝外走去。

正在洞外烧火的陆御九见了他急忙起身:“徐师兄。你的脸色……”

徐行之知道自己刚刚被吸过血,精气神可能跟一条死狗差不了多少,他摆摆手不欲多讲:“不妨事,刚睡醒,头晕。如昼和阿望呢?”

“她们狩猎去了。”

徐行之又问:“周胖子呢?”

陆御九面具后的双眸微微垂下,轻声道:“西行一百步,南行六百步,他在那里。”

徐行之好奇:“他一个人?”

陆御九抿唇,片刻后才斟酌好言辞:“他和他的身体在一起。”

徐行之哦了一声,走出几步才明白过来陆御九所指何意:“……他找到了?”

“是的,找到了。当年他就是在这附近出的事,周师姐也是。”陆御九软声说,“他找了三日,总算是找到了。他说他想一个人……和他的尸身待一会儿。”

衰草枯杨,西风残照,周北南一人一枪,独坐一处,被南狸碎为齑粉的鬼枪已修复完毕,斜插于地面上,红缨随风翻飞如鱼龙腾跃。

徐行之还未走近,周北南便拾起一块石头,头也不回地丢了来:“我想一个人静静,走开些。”

徐行之把石头捡起,就势蹲下:“我不过去,就站这儿。要是什么时候觉得太静了,你叫我一声,我给你解解闷。”

周北南不语,徐行之就这么蹲坐在地上,信手展开了随身携带的折扇扇面。

瞧见上面斗大的“当今天下舍我其谁”八个大字后,徐行之用手指沿着运笔的方向徐徐抚摸过去。金砂历历可数,少年意气的笔锋锐利无比,有股一去不回头的爽利劲儿。

不多时,周北南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徐行之过去。

徐行之随叫随到,站起身来,跺一跺脚,迈步往前走去。

直到走近,徐行之才瞧见周北南身前有一个深约十数尺的深坑,他就坐在坑边,双脚垂在坑边。

他引颈下望,只见其间躺着一具独卧十三年的瘦骨,右肩琵琶骨上插了一把长枪。

……徐行之认得出来,那就是在原主记忆里周北南随身携带的钢炼长枪。

徐行之想说些什么,周北南却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具苍白的枯骨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吟,随即骨骼上一层层生长出皮肉来。

很快,深坑底部便有了另一个“周北南”,十三年前的周北南。

十三年前,与鬼王狭路相逢的周北南,身侧跟随的五六个应天川修士均死于非命,被打落深坑,右肩琵琶骨被长枪钉穿,左臂骨骼断成三截,双腿也跌得骨骼扭曲,躺在坑底,犹自叫骂不止。

始作俑者鬼王南狸却不再理会他,弃他而去。

去而复返后,南狸在坑边蹲下,脸上带着极温和的笑容:“……我呢,刚才帮你看了一眼。你妹妹应该是产后血崩,流了一地的血,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你尽可以放心,她的魂魄还未成形便被我打碎成粉,想变鬼也是变不成的。”

听到此话,周北南几乎是睚眦尽裂:“你……你他妈——”

“这便是你们这些伪君子落在我手里的报应。”南狸的声音很空灵地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儿,他指向远方,手掌抵在耳边,恶毒地笑道,“……听见了吗?你妹妹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我刚刚去到她身边时,她正在哭呢。不过我对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兴趣,就留给你吧。你就这么听着她哭,好好珍惜。过不了两日,她便再也哭不出来了。”

周北南试图挣扎,可他肩部被楔得太紧,琵琶骨又被穿透,丝毫无法催动功力。

他不肯相信南狸的话,放声大叫:“小弦儿!小弦儿!哥哥在这儿!你听得见的话就回答一声!”

南狸大笑而去。

过不多久,便有竹笙演奏的靡靡之音传来,自近而远,伴随着婴儿的哭闹声,渐渐消失。

周北南躺在坑底,时间无声地流逝。

过了一日,或者是两日,他听不到自己外甥女的哭泣声了。

或许那孩子是死了,或许是被什么蛮荒中的人抱走了、杀害了,均未可知。

周北南被困在坑底,出不得,动不得,仰面看着只有井口大小的蛮荒天空。

起初的几日,他大骂,大叫,然而并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后来,他的嗓子哑了,被风沙侵蚀得说不出话来;再后来,有虫子爬上他的身体,肆无忌惮地沿着他的伤口钻入啃噬,他亦无能为力。

……他在这处不见天日的深坑中度过了生命的最后十六日光阴。

周北南充满希望的眼神一层层蒙上灰,再一层层压上阴翳,最后,死灰一样的绝望把他吞噬殆尽。

周北南热烈张扬的一生,就这样终结在一个漆黑的蛮荒灰坑中。

在底下的“周北南”回光返照之时,徐行之清晰地听到周北南用沙哑的嗓子疯狂地喊出了几个名字:“小弦儿!曲驰!!雪尘!……徐行之!行之!!!”

喊出这几个人名后,底下躺着的“周北南”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湮没殆尽,肉体溃散,化为飞沙,躺在那里的唯有一具苍白的尸骨。

很快,“周北南”又回来了。

它一遍遍地、机械地重复着自己死前经历过的一切。

周北南低头坐在深坑边缘,随着自己的另一半残魂,一遍遍观赏着自己的死亡过程,而徐行之陪在他身侧,默默无语地陪他又看了一遍。

——周北南是丧失了记忆的“暗鬼”。

——导致鬼魂变成“暗鬼”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死因极其惨烈,以至于神魂溃散,五魄分裂,甚至痛苦到不愿去回忆自己的死亡。

再观赏一遍后,周北南竟然笑了。

“……临死前居然喊了你的名字。”周北南说,“我那时候头脑定然是不清醒了。”

徐行之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不起。我那时候若在……”

周北南低头,唇角挂起一丝苦笑:“十三年过去了,提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低头看着自己十三年前的容颜,自言自语:“以前读书时,我时常不懂得一些诗词究竟是何意,觉得那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过,现在我倒是懂了。”

他把手指伸向晦暗的天际,拖长声调,一字一字道:“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

念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落了下来,伸手欲拍徐行之的肩膀:“……终不似,少年游。”

作者有话要说:重光:小猫舌,全身舔。

第36章 报仇雪恨

……他本想搭在徐行之肩膀上的手掌从徐行之身体里毫无阻拦地横穿了过去。

周北南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指尖,失笑:“……对了,我已经死了。”

他把手搭在坑边,手指收紧,有细碎的土线滑落到坑底,在那白骨的身上再覆上一层单薄的灰土。

可片刻之后,一只手缓缓穿过他的手掌,交叠着覆盖了上去。

周北南低头:“……你这是干什么?”

徐行之把脸朝向莽莽荒原:“安慰安慰你啊,怕你一个想不开跳下去。”

周北南打了个寒颤:“滚滚滚,恶心死了。”

……但他却并没有将手抽回。

“这些年你一直和九枝灯在一起,看起来过得不错,为什么又要来蛮荒呢。”过了半晌,周北南道,“当初是我命数不好,刚被投进来就碰上了那个姓南的王八蛋。你何必又要上赶着来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