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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236)+番外

卅罗于血雾中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脖子,眸中鸦青色愈深,狞笑道:“……岳无尘,来啊。”

卅罗被轻易调离前阵,且不与他商量便结起血雾,廿载顿觉头痛,好在他们处于血雾逆风处,他刚想示意手下弟子趁机推波助澜,借风势进攻,就听得对面一名青衣修士先于他厉声喝道:“清凉谷弟子,风阵!”

……廿载抵死也想不到,四门弟子竟早已备下了风阵!

为何?

他们事先的进攻计划为四门所知,还能解释为内鬼作祟;现在卅罗擅自造下血雾,显然是随兴之举,为何仍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

廿载顾不得想上太多,疯了似的对卅罗喝叫:“卅罗!快将血雾收去!!”

然而,箭在弦上,风阵已成。

转瞬间,西北风势扭转为东南风,卅罗周身的浓郁血雾骤然散开,反向翻卷着朝魔道方向袭去!

而在护体血雾离开卅罗身体的一瞬,清静君便再次自侧面逼近卅罗,一剑斩下!

卅罗已无暇去管逸散开来的血雾,在青铜剑身勉强迎架住剑光时,他的耳畔响起了魔道弟子的惨叫。

前排弟子捂着红肿的眼睛,纷纷倒下,满地翻滚,廿载虽然退得极快,眼中也不免受了刺激,痒痛难当地以袖口遮眼,泪流不止。

见魔道前方被他们自己人的法术冲乱了阵脚,众弟子精神大振,分列于阵前的风陵山广府君、清凉谷扶摇君、丹阳峰明照君及应天川周云烈各各对视一眼,齐齐挺剑号令:“四门弟子,斩害!除魔!”

廿载涕泗横流,眼前模糊一片,听觉倒随之变得锐利起来。

——他听得分明,杀声不止来自于正前方,还来自于两翼及尾后,杀声轰然撞了上来,将魔道行伍从中段悍然斩为两截!

……他们钻入了一个口袋阵?!

就连他们的行进方向也被对方算入其中了?

廿载眼前昏眩,耳闻着身侧弟子因为失明而恐慌至极的呻·吟呼叫,又听到前方剑吟如啸,心下骤乱,循着哀嚎声探去手去,一掌将两个暂时失明的弟子朝前推去!

喷涌的鲜血溅射到廿载身上,更激得他狂乱不已,抓住一切能抓住的肉盾朝自己身前抛去,直到退进未被血雾浸染的地带、被一干弟子手忙脚乱地护住,才卸了力气,一屁股坐在潮湿的泥土上。

……完了。

……他带领着魔道弟子,闯入了一个精心谋算好的天罗地网之中。

待他从迷梦中满头大汗地苏醒过来,才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情来,失声大叫:“卅罗!回来!快回来!”

但阵前哪里还有卅罗的影子?

卅罗和岳无尘战入密林,又飞至空中,流动不息的剑火纵横交错,压逼得卅罗连句脏话都骂不出来。

该死的!这姓岳的是和自己有什么杀父夺妻之恨不成?

他尚未适应岳无尘飘若浮萍、灵动如魅的剑法,但他却像是与自己相识了多年,把自己每一记毒招都细心算到,并轻描淡写地化解殆尽。

卅罗始终逃不过那暴雨似的剑光,只得一路退避,从宝安山退至毗邻的怀宁山,他的青铜剑锋早已卷了刃,周身也被划出大大小小的剑痕血口。

他只得钻入怀宁山上的一片松林,期望能暂避其锋,然而清静君却并未如他所愿轻纵了他去,而是径直挥剑跟上。

剑锋惊鸿掣电,誓要斩断眼前一切所见之物。

灌木、树丛、松林,那些阻碍,岳无尘统统看不见,亦不放在眼中。

他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卅罗。

终于,一棵倒塌的松树擦过了辗转腾挪、一路逃跑的卅罗的后背,将他背后横劈出一道血口,将他的行进步速延滞了一瞬。

只这短短一瞬,岳无尘便欺近了他,一手持鞘抵住卅罗后颈,一手握剑,毫不留情地钉入他的肩膀,把他直楔进了铺满腐殖之物的泥土之中!

卅罗喉间一甜,却连血都来不及咯出,口鼻便被一齐封入泥里,卷刃的青铜剑刃打着转飞出,嗡然一声,钉穿了百年老树的树干。

卅罗本为亡命之徒,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比自己还不要命的正道修士。

然而卅罗毕竟是卅罗,落至此等境地亦不肯轻易就死,将中剑的肩胛往上一顶,任由“缘君”穿肩而过,径直顶到了剑柄部,又暴喝一声,挣起身子来,将自己硬生生自地上拔起,横向一滚,一把摸住岳无尘襟摆,揽抱住他的腰身,用鲜血淋漓的剑尖朝他胸口扎去!

在电光火石间,岳无尘反应竟也丝毫不逊于他,徒手抓紧了剑刃,把锋刃做了铡刀,向他创口侧旁的血肉切去!

卅罗登时痛吼一声,眼睛里绽出大片血丝来,提膝去撞岳无尘的小腹,可无论怎样发力冲撞,他都像是撞上了一面沉默的铜墙铁壁。

鲜血从岳无尘掌心涓涓流出,而他似乎是觉不出痛苦来,将灵流聚集在卅罗丹元之处,旋即眼神一厉,纠集全身灵气,聚成一记重锤,直直捣入了他的元婴本体之中!

元婴受创,此痛绝非常人能够承受,卅罗双目瞠然,惨啸一声,浑身再无气力,瘫软了身体,知觉全无地昏厥过去。

岳无尘满手鲜血、鬓发凌乱地坐于林间,自从刚才狂战开始便抑在胸中的浊气这才涌出。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顺着脸颊滚滚涌流而下。

若是广府君在此,怕也是会被岳无尘这不要命的打杀法惊到。

……这算什么?

岳无尘向来潇然洁净,舞剑时颇有翩然凌风的君子之态,何必要这样一身水一身泥地和人滚在一起?

街头摔跤也不过如此了。

但岳无尘只要一想到徐行之被搅碎的右手手骨,以及被钉于殿前白玉柱上时满眼的无措和绝望,便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只想从他那里把欠行之的全部取回。

……待他真正冷静下来,卅罗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

卅罗不知道,他与岳无尘确是第一次交手,但岳无尘已与他战过不止一次,且在漫长的黑暗岁月里,他曾无数次地构想该怎么应对这名宿敌。

现如今岳无尘占尽了上风,且比上次杀死他的时间提前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报完私仇,岳无尘喘息半晌,重又变成了性情温驯的清静君。

他扶着树身慢慢站起,将流血的手掌藏于袖中,走到卅罗身侧,借着星光,垂眸看向那人染血的面容。

……只需搅碎他的魂核,一切便能就此终了了。

但就在清静君单手将“缘君”自他体内拔出、准备动手时,眼前之人皱起眉头,面露痛苦之色,闷哼辗转片刻后,身体竟渐渐缩小了,血迹斑斑的袖袍也一分分变得空荡起来。

……岳无尘骤然收剑。

这倒不是卅罗有意为之,只是体内元婴受到重创,为求自保、自行缩紧,是而才会引起躯体的退变。

就和当年九枝灯催逼徐行之、致使其躯体回到五岁时一样。

高约八尺的男人很快缩水回了少年时代。他看上去顶多十岁左右,身量不过四尺半,唇焦口敝,脸色煞白,口角隐有血沫渗出,一眼看去,倒着实是弱小可怜。

岳无尘心中一悸,引剑欲刺,却无论如何落不下剑去,割断那柔弱过分的咽喉。

风陵山有一条规矩,剑上绝不能沾染女子与孩童之血,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除恶务尽”的铁规。

清静君也不知,当孩童与极恶之人融为一体时,他究竟是要遵守前一条,还是后一条。

面对着那四肢微微抽动的小男孩儿,岳无尘踌躇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

他蹲下身去,捺住了卅罗身上几处大脉,凝聚周身灵气,潜入其体,将他体内魔脉一洗而空。

昏眩中的卅罗剧烈抖颤起来,口中发出小兽似的细碎呜咽,因为极痛,眼泪滚滚而出,把他泥污的脸颊洗得斑斑驳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