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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196)+番外

但周北南思虑如此之多,终究还是疏漏了一环。

——三人的衣裳服制与街市上行人迥然不同,甫一出门便获得了无数注目。

刚才在楼上观看人流,周望还不觉得有何不妥,直到她混入人堆之中,才小野兽似的警醒起来,惕然四顾。在与一行人迎面相交的瞬间,二人肩膀不慎蹭在了一处,周望第一反应便是拔刀,手朝背后一按,才记起为免引起麻烦,那两把巨刃铜刀在她出门前已被卸下。

和惊弓之鸟般的周望相比,曲驰倒是不在意旁人目光,沿着街旁缓步而行,腰背挺得笔直。

大悟镇虽非交通要塞,可也不算小,三人在镇中转了半个时辰有余,找遍了整条南北向的街道,进过了每一家店铺,询问有没有见到陶闲。

曲驰外表温文尔雅,向人打听时礼敬有加,看姿态全然不像个孩子,只有在一次次希望落空时,才会露出委屈又茫然的神色。

绕过买米凉粉的街角,一垛稻草赫然入目。

澄黄的干稻草紧扎成一个棒子模样,红艳艳的山楂硕大厚实,一颗颗紧锣密鼓地穿成一串,在新炼好的棕黄糖浆中滚过一遍,就勾上了细密的芡,糖浆一干,便在果实之上覆上了一层甜蜜的、带有细细气泡的薄壳,远看就像是捧着一棵丰饶穰然的果树。

……一条街头到街尾,至少有三个人捧着果树在叫卖。

周望虽没见过此物,但耳朵已经品尝过无数次,她几乎一眼便认出来那就是曲驰曾缠着陶闲讲了一遍又一遍的糖葫芦。

周望一把拉住曲驰:“干爹,陪我去趟成衣铺吧。徐师兄说我们可以在那里买衣服。”

曲驰愣愣地看着糖葫芦,并不挪步。

周望几乎要哭出声来了:“干爹……”

“这个就是糖葫芦?”曲驰指着那一串串红果,怅然若失道,“到处都是呀。他很容易就能买到,为什么不回来呢。”

周望掐住曲驰的衣袖,用求救似的眼光看着他。

曲驰说:“……他说他会回来的。他说他要和我一起走。”

曲驰的状态不太对。他面色苍白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眸色一忽儿沉郁一忽儿迷茫,像是溺水者在上下沉浮。

“对不起,抱歉,我并非故意……”

“他很重要。很重要的。”

“我算你天定四年三月初三入山,多少年了啊……”

林好信眼见曲驰摇摇欲坠,上前去揽住他的肩膀,捡了一处卖粉的桌椅坐下,给周望使了个眼色。

周望含着摇荡欲下的眼泪,走到了卖糖葫芦的老汉前。

徐行之走前留下了些钱,也教过她认钱,因而她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捧了一串最大最红的山楂来到了曲驰面前。

看到那糖葫芦,念念有词的曲驰方才止住了声,眸光转为安定的柔和。他双手接过,愣愣注视半晌,似乎是忘记了该如何张口,一双淡红色的薄唇翕张许久,才谨慎地咬下了一口。

他闭上眼睛,含着小半颗糖葫芦,在口里抿过许久,才缓缓咽下。

“……好酸。”曲驰低下头来,额前的碎发垂下。

“我不想要糖葫芦了,我想要他回来。”

周望舌根一酸,还没来得及落下泪来,就见曲驰松开手,殷红红果落于地面,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地向一边歪去,被林好信接了个正着。

他一摸曲驰掌心便觉不对,手背往曲驰额头一探,惊得他立即便把手缩了回来:“……师兄是何时开始发烧的?”

远远望见清凉谷时,徐行之已经感知出,九枝灯并未遣人占据清凉谷。此地已空,不知道已无人烟多少载,其中草风戛语,走鼠乱窜,荒凉萧索之意不可尽数。

徐行之来到谷前,残碑上爬满的藤蔓已枯,他三两下将其扯开,以掌心抹去其上苔藓,才勉强能从雨打风吹的痕迹中辨出一个拦腰截断的“清”字。

陆御九站在昔日谷口,迈步欲进,却怕一脚踏痛故园泥土,只好扶住枯朽的大门,深吸几口气,正欲进去,却听得徐行之厉声喝了一声:“谁?!”

陆御九没被吓到,倒是那藏在暗处的人吓了一跳,先推了一捆柴出来防身,随即才探了个虎头虎脑的脑壳出来。

不等徐行之发问,那打柴小童先稚声问:“你们来这里做甚?”

确认他并无灵力,徐行之才走至他身前,半蹲下身:“我们不能来吗?”

“当然不行。”小童认真道,“这里闹鬼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陆·鬼王·御九上线。

第101章 鬼哭之日

“……鬼?”

打柴小童瞧着他们眼生, 便挺一挺胸脯,做出一副主人翁模样:“这都不晓得,你们是外来客吧?”

徐行之往残石上一靠:“外来客又如何?这里的鬼难不成还欺生?”

见徐行之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小童像是被冒犯了似的, 强调道:“这里的鬼可凶着呢, 你们要是来偷东西, 会被鬼咬。”

“你不怕?”

“我怕什么?”谈及此, 小童神情颇为骄傲, “我认得他们。我爹说到谷中打柴,用不着拜神,供香多拜拜这谷中群鬼就成。我和我爹每年都来给他们上供。他们可灵着呢,有一次我打柴, 天黑得早,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还有两只穿青衣的鬼给我点灯呢。”

话音未落,陆御九朝向小童砰地一声跪了下去, 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小童显然习惯应付鬼, 却很不懂该怎么应付人, 眼看着那戴面具的人一句话不说,直挺挺朝自己下拜, 吓得把夸耀的话一股脑儿全咽了,拎起一捆柴跑出好几步,躲在松树后,露出张惊慌失措的粗糙小脸:“完啦, 中邪啦。”

虽不知为何大白天这些野鬼也会外出游荡,小童还是鼓足了勇气,放开喉咙喊道:“……你们别吓唬他啊。他们还没进去呢!”

徐行之走上前,除去外袍,不由分说地盖在了低着头正欲起身的陆御九的脑袋上,扶着他站稳了,才转头对那善心又骄傲的小柴童道:“谢了。”

说罢,他便单手扶着矮小的陆御九,一脚跨进了败落的谷门。

“哎哎唉唉!”那小童发出牙痛似的喊叫,“你们要是死了我可不管啊。”

徐行之回头去抿唇一乐:“没事儿,我们这边人头熟。”

怀里的青年自从靠在徐行之身上之后便一直在颤抖,由得徐行之一路黑灯瞎火地把他引进门去。

“……说哭就哭啊。”徐行之无奈轻笑,轻揉着陆御九僵硬的肩膀,又拿木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腰板打直了。”

陆御九与他迈过荒草萋萋的广场。谷中多雾,在凄凉之上额外添了一层凄迷,铺设的青砖缝里曲曲弯弯地涌出青黄相接的细茬,于其间惊出了一只青翠的大蚱蜢,一路好奇地尾随着两名陌生访客进了正殿。

正殿大门吱吱呀呀地洞开,太阳艰难地穿破雾层,投入两三方被窗棂切割得齐齐整整的薄光。

接下来,二人踏遍了清凉谷的角角落落。

烛残漏断,河丘触目,满谷孤魂,就这般货与云烟。

兜转一圈,二人重新来到主殿之前。

坐在阶前,陆御九双手抱膝,肩上还披着徐行之的外袍:“徐师兄。我当初跟你讲过,我是怎么入谷的。”

“讲过。”

……一个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小鬼修,为着不拖累自己年轻的小姨母,独自扛着包袱,离家出走。

“那是一个春天。”陆御九把自己浸入了回忆,连声音都染上了春天的色彩,“我走啊走,走到此处歇脚,远远看到‘清凉谷’三字,只觉名字动听,草木漂亮,就想,这里真好啊,有雾,有花,有树,还有好多好多人,就像一个家。”

徐行之笑了,因为规矩严苛的清凉谷,其实是四门之中最不像家的地方。

陆御九也笑了:“我当初入谷,是第两千零五十名弟子。现而今却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