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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188)+番外

收信人有三个,孟重光,徐行之,以及陆御九。

徐行之俯身展开了自己的信件。内里的字迹依旧是用血写就,寥寥八字,朱色渲染,刺得他双目生痛。

行之,抱歉。莫要寻我。

恰在此时,陶闲进了洞来,满洞的血腥气冲得他脸颊更苍白了几分。

他扶着一块稍干净的地方,小声叫:“徐师兄,徐师兄。曲师兄他们找到温师兄了。”

陆御九抱着那青玉轮盘,一马当先地冲了出来,左右望上一望,却发现几人都立在周弦坟前,无人妄动。

徐行之快步自洞中出来,听见陆御九着急地大呼:“哪里?在哪里?”

周北南神色中怆意难掩,他伸出一指,示意诸人安静。

陆御九惶急之下,眼圈发红,却硬是忍住了泣声,伶仃地抱着温雪尘的轮盘,侧耳细听。

半晌后,他双目猛然睁大。

他听到了一缕幽微的呼吸声,声音不是来自地上,而是地下,被层层新翻出来的土壤稀释过,近似于无。

徐行之握住信函的左手垂下,眸光沉沉。

……他早猜到了。

在留下三封信和自己的信物后,温雪尘一无所有、浑身浴血地爬出了山洞,用双手挖掘出了一处墓穴,为自己十三年前就该死去的肉体找了一个归处。

——温雪尘与周弦,生不同衾,死则同穴。

温雪尘躺入泥土中,用已然挖翻了的十指,把刚刚挖出去的坟土重新盖回二人身上。

温雪尘不觉得痛,实际上也用不着呼吸,因而这项把自己掩埋起来的工作,他做得得心应手。

经过漫长的劳动,又调动了体内仅剩下的一丁点法力,他的世界总算彻底安静了下来。

身边躺着他的弦妹,黑暗的地母慈悲地包容着他,温雪尘感知到了过去十三年都没有体验过的安心。

他在那具骸骨耳边低语,送出了他没有一次能送得出去的情诗:“……坐观天地卧观心,流云成卿,飞星成卿。”

说罢,他握紧骸骨的手指,闭上了眼睛。

他早已死去,又养成了一具永不会死的躯壳,那么,他就永远在这里陪着他的弦妹。

温雪尘进入墓穴时,除了一身蝉衣,手中唯执一帕,上书“弦”字。

周弦一身瘦骨,手中亦执一帕,上书“尘”字。

命若琴弦,满身风尘。

弦尘二人,此间相聚,永不分离。

地上诸人望着地上一座平坟,谁也没提要将温雪尘带出的事情。

唯有曲驰小声说:“雪尘在里面。”

周北南垂下头,略有凌乱的鬓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别说了。”

曲驰说:“我替他将灵力封印解开。他在里面,会舒服些。”

当初擒获温雪尘后,孟重光一心记挂着昏厥的徐行之,因而温雪尘的灵力是曲驰动手封印住的。

这回没人阻拦于他,因此曲驰捻起心诀,破开了加诸在温雪尘灵根之上的束缚。

刹那间,华光大盛,但那光芒并非来自地底,而是来自陆御九。

手捧轮盘的陆御九只觉脉轮宛如被尽洗一遍,双膝猛然砸翻在地时,神灵却觉清透轻飘,一路朝九天之上涌去。正静明虚,纯气沆砀,陆御九的浑身都被纯净无比的灵力蚕茧似的包裹起来,一如初生孩童。

饶是徐行之,眼见此景也瞠目了片刻,方才含着极痛之意,哑声道:“雪尘啊……”

这是温雪尘送给陆御九的最后一份礼物。

——温雪尘生剖了灵根,熔去其形,将其寄寓融合在轮盘之上。

他算到曲驰会释出他的灵力,也算得到清凉谷上下,唯剩一个陆御九有资格去碰触他的轮盘。而能继承他这通身灵力的,也只剩下一个道鬼双修的陆御九。

现如今封印一解,他修炼数十年的功力,尽数涌入了陆御九体内。

而他的青玉轮盘,也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铿然一声,摧折成数片玉瓦,灵力流散,殉主而去。

陆御九通身灵光流离,宛如长灯明澈,然而功力骤增,并未让陆御九感到半分喜悦。

他张着嘴,已哭喊不出声来,口中唤出的声音颤抖如咽:“温师兄……”

……他的温师兄清醒地躺在眼前的浮土中,却已与他们山海永隔。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就连曲驰亦在发呆,竟一时间无人发现,陶闲留在了山洞中,并未出来。

徐行之刚才看到的信函,他也看到了,于是他把剩下两封信函捡起,打算出去交给孟重光与陆御九,然而当他目光扫过“孟重光”三字时,却不由得滞住了。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陶闲晓得,这位温师兄极厌恶非道之人,对孟重光更是不假辞色,为何在这分离之时,不留下只言片语给关系更好的温师兄和周师兄,偏偏要给孟重光留话?

而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预感,陶闲觉得这封信他一定要拆开看上一看。

在短暂的踌躇之后,他白着一张脸,颤着一双手,打开了折叠着的树皮。

陶闲虽不大识字,但是上面的字都不算难,每一个字他都能看得懂。

少顷,他浑身剧烈哆嗦起来。

“蛮荒之境,三器化成。世界书一分其二,半属陶闲,半属行之。务必杀陶闲,保行之。”

陶闲一把将染着血的树皮揉皱,手忙脚乱地藏入了衣袖间,像是急于藏起一个不堪入目的化脓伤口。

第96章 无所不能

蛮荒在响过一声跨越千嶂的响雷后, 进入了它绵延漫长的雨季。

天落豪雨,决河相倾。大雨延迟了大家前往无头之海的行程,但也算是给了陆御九调息养气、炼精化神的契机和时间。

陆御九迁去了附近一座空山, 在靡靡雨声中独身一个攀上高岩险峰, 于绝壁之上寻到一处可供安身静修的山洞。周北南与其他两名应天川弟子则横槊立枪, 镇守于山下, 以保他清净太平, 环堵安然。

以前的周北南性子烈说话冲, 公子哥儿脾气大,死后倒是沉淀出几分沉稳之风,安安静静盘膝而坐,感八方来气, 唯恐有野物出没,扰了陆御九修炼。

两名应天川弟子这些日子也看出些门道来, 自知自家公子是一门心思瞧上了这清凉谷小弟子,但既是自家人, 难免多出了偏私之心。

趁周北南打坐相护于陆御九时, 这二人便窃窃私语起来。

“咱们家公子可是道门正统, 跟一个清凉谷外门弟子相好,未免太失身份了。”

“更何况还是以主奴相称, 着实不好听。”

“咱们公子皮相也算是上等了,偏生配上一个容貌尽毁的……”

周北南耳听八方,又岂能听不见这两人嚼的舌根。

他嗤之以鼻,抄起两块石子, 准确弹射到替他抱不平抱得热火朝天的两人的后脑勺上:“少议论他。再犯一次,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其中一名摸着后脑壳鼓起的肿块,苦着脸想,罢罢罢,瞧周师兄这模样,怕是日久生情,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周北南手撑长枪,安然而坐,想也知道这俩兔崽子在嘘叹些什么。

……他当初为何会选定陆御九呢。

这么说吧,陆御九矮小,爱哭,脾气不好,然而剥去一切,他都是那个顽强、坚韧,哭泣着也要把整个清凉谷背负于自己身上的矮个子青年。

见过孟重光和徐行之这般的上好皮囊,周北南回头再望一望,还是发现戴鬼面的小陆最好。

当自己魂核在即将溃散前无意识地飘向他的时候,一切在冥冥之中已有注定。在那之后,什么丑美,什么身份,他周北南喜欢的人,便是天下第一的好看,天下第一的尊贵。

在洞窟之中,陆御九端端正正取下鬼面,露出一张清秀白嫩的面庞。

感知着躯体内有些陌生的灵力波流,他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要哭,却又总觉得有温雪尘在体内静静看着他,便把泛到口中的酸意缓缓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