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具闷哼一声。
陈青山动作突然一顿。
“这是什么?”陈青山已经控制不住表情,他双眼猩红,面目狰狞,摁向白面具伤口的手腕一转,从他怀中掏出一叠小小的纸。
“陈青山——”白面具还想从陈青山手中抢回那一小张纸片,却被陈青山毫不犹豫地丢给了不远处的吴尘,让他再没有抢回来的可能。
“师兄,你看看里面是什么?能不能证明他的身份?他绝对,绝对不会是我爹!”陈青山脖颈上经脉鼓起,声音嘶哑,状似癫狂。
他无法思考了,就连望向吴尘时,都维持不了往日的温和。
吴尘依照陈青山的话,打开了那张被整整齐齐折叠的小纸片。
待到他在陈青山灼灼的目光下,看清楚了纸片中的东西,吴尘任凭陈青山怎么问,都不发一言,他拿着那张被打开的纸想给陈青山看一眼,陈青山却忽然似疯似癫的大笑起来。
“好,师兄不愿意说,那我自己看!”陈青山死死摁住白面具,他感觉到了手上的颤抖,不知道是白面具发颤传递到他的掌心,还是自己本身在剧烈颤动。
双手掰动那张符文如血管流淌的碎心面具,陈青山牙咬的咯咯作响。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只能凭借本能去做那些事,凭借本能去摘下最后一层面具,去否认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
腰腹部的剑伤已经被治好,手部沾染的黑火却焚烧着血脉,流经四肢百骸,摧毁着人的每一寸血肉。
白面具脖子上经脉已经蔓延了黑色,被陈青山抓住面具,他重重的抽着凉气,却一声都不吭。
面具戴的太久了,几乎要牢牢长在脸上,那张可憎的黑色碎心符文险些要融入他的皮肤,长在他的脸上。
在陈青山不讲理的蛮力下,碎心面具一点一点掀开,面具边缘长出的血管深深刺入在他脸边,连接着他的神经和生命。
痛。
好痛。
白面具甚至有了些许恍惚。
陈青山瞳孔微缩,他很快意识到那张碎心面具已经长入对方皮肉中,难以分割,硬扯会让他很痛。
陈青山觉得自己应该不在意这些,他应该直接将碎心面具直接撕下。
但实际上,陈青山松了手。
碎心面具重新覆盖在他脸上。
白面具缓了缓,就又被蔓延的黑火灼痛惊到意识回笼。
“山儿,别哭啊。”他突然装出了很轻松的语气。
沾着血的、已经被黑火灼烧到糜烂的手抬起,他想给陈青山擦擦眼泪,视野不经意望及自己模糊如肉糜的、可怖的手。
他又折回去,努力抑制自己十指的生理性痉挛,撕扯了一块衣角上没有沾染一滴血污的干净的粗布料,厚厚的裹在手上。
陈青山听了对方的话,他木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人说了什么。
“哭……?”
我吗?
我哭了?
陈青山嗓子干疼,他下意识想反驳。
粗粝的布料尽及温柔的抚上他的脸颊,就这眼泪,擦去了陈青山脸上的血痕和泪痕。
“没事的,别怕。”
真好,裹了几层布,果然没将污血再沾到陈青山脸上。
不过也很可惜,没能捏一捏陈青山的脸。隔着厚厚的粗麻布料,他除了痛,什么都感觉不到。
白面具偏了偏头,认真端详陈青山的脸。往日清俊帅气的脸上挤满了各种情绪,更多的是委屈、没来由的愤怒和难以置信。
十几岁的年纪,不应该有这样悲愤又崩溃的神情。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清水的消息吗?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他伸出没有包裹粗布的手,带着黏连的烂肉摁上面具的边缘。
陈青山从小就是一个特别温柔的好孩子,小陈青山连采朵花都怕花疼。
变成现在这样杀伐果断的人,是从小离开他的父亲的失职。
五指嵌入面具与皮肉交接的缝隙。
扑棱棱的碎皮烂肉掉在脸上,陈正行依旧没有停下手。
“啪嗒。”
红沙平原太空旷了,空旷到他们所有人都听见了血肉撕裂,血管崩断的声响。
陈正行一声不吭,他掀下禁锢他数年的碎心面具,脸上出现了一圈和刀疤脸相似的血肉坑洞。
陈青山张了张嘴,满眼尽是孩童般的迷茫。
“我知道你还恨我。”陈正行道。
“我……”陈青山眼睛或许睁开太久,竟然酸涩模糊。他揉了揉眼睛,动作太用力,导致眼眶通红,陈青山道,“我不恨……我不知道。”
“是我对不起你。”陈正行先一步道了歉。他清楚的知道,当年确实是他走的太急太草率。
孩子已经没了母亲,他在孩子最需要父亲陪伴的时候离开,把襁褓之中的清水留给也没几岁的青山,是他对不起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