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眼帘微掀。南疆有一古神传说,流传下来一种法阵,以活人祭献,以命换命。
“逝者已矣。”不着痕迹地观察起山洞,良久,他淡声道。他无意知晓芜惜泊的心路苦衷,也对他究竟愧对谁想将自己的命换给谁没有丁点兴趣。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没那个闲心替无关之人的愧疚来收拾烂摊子。不过是还有些麻烦事需要弄清楚,然后遵守承诺回去。
北厉那个国师逃到南疆至今没有消息,终归是个隐患。
“你不怪我?”
芜惜泊这是铁了心要和他寒暄一阵,谢尧微眯了眯眼眸,勾唇:“我也不打算帮你。”
“是吗?”芜惜泊仍旧是那副包容的神情:“希望你见到人后,也依然这么想。”
阵法中央俄而亮起涌动的红线,宛若喷薄而出的鲜血,石台缓缓升起,荀微挟持着一昏迷过去的女子立于石台之上。
谢尧冷冷盯着凭空出现的荀微,话却是对着芜惜泊说:“你都不在乎的人,你以为我会在乎?”
“三殿下。”荀微缓缓一笑,滚过粗砾般的嗓音携带着一股狰狞而扭曲的兴奋感。
“你不如再仔细看看,这是谁?”
谢尧散漫抬眼,下一刻却瞳孔骤缩。
女孩褪去原本掩人耳目的易容,双目紧闭,湿透的发尾贴在颈侧,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原本尚算平静的眼神顷刻染上杀意,谢尧语气冷寂。
“你想如何死?”
第147章 婉音“妉妉,不要骗我。”……
冷。
然后是噬骨钻心一般的痛。
放在平常,谢惊枝大概只会以为是体内的蛊又发作了。但这次,明显有什么东西不一样。
嘈杂嗡鸣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深渊中数万人在低语,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一个念头却愈发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
以至于她睁开眼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分辨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是她曾经透过那些白骨所见的死寂战场,还是她踏入奈何黄泉,地狱百鬼哀鸣。
最后,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一瞬间闪过许多情绪,快得更像是一种错觉。
谢惊枝轻轻张了张嘴。
“谢尧。”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理智想让他知道她做了什么。
指尖还残留着零星粉末,只要再拖上一段时间,或许就能等到芜澈带人找到这里。
可那些理智却如同朽木一般在辨清他神情的刹那迅速腐烂,耳侧的低鸣化作张牙舞爪的厉鬼,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成碎片。
从荀微出现并动手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芜愿的确是芜惜泊留下的底牌,但他显然没有想按照芜惜泊的指示出手。
荀微迟迟没有在南疆现身,或许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她。
“人总是要死的,
区别只在谁更痛苦。”荀微像在回应谢尧的话,语气间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
“三殿下现在的表情就十分有趣呢。”
谢惊枝听见荀微嘶哑的笑声,如同细密的尖刺划过雨天湿透的木板,让人汗毛倒竖。
她下意识望过去。
谢尧静立在原地,黑沉的瞳眸牢牢锁住她。
心脏突然就疼起来,有一刻几乎要盖过脑海中针扎一般的刺痛。
她从没担心过谢尧会输。事实上谢尧永远都胜券在握,从上一世到今日为止,一直都没有变过。但在这一刻,她却前所未有的陷入一种莫大的恐慌和悔意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荀微已经放开了她。可哪怕她不再受人所制,也始终无法朝前迈进一步。
“我们公主殿下看上去不是很情愿呢。”轻快的语调自耳畔响起,冰冷的玄铁出现在手中。
利刃间的寒芒太过刺目,谢惊枝本能地想要甩开那把匕首,可手却不自主地将刀柄握紧。
“阿尧。”芜惜泊开口,声线依旧平和,“你还是一样的回答吗?”
谢惊枝感到谢尧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你想要什么?”谢尧嗓音清淡,同样让人不辨情绪。
“你是江家的孩子。”芜惜泊朝他走近一步,面容扭曲接近鬼刹,眼底终是泄出一丝狂热,“天下于你不过唾手可得,我也不过是帮衬一二,做些锦上添花的功夫。”
“锦上添花?”谢尧唇角勾出一道细微的弧度,像是细细品味过这几个字,“把南疆与大熙毗邻数城收做你一人的傀儡,若我是你,大概不会有这么厚的脸皮。”
“人心难测。”芜惜泊没有因他的嘲讽恼怒,言辞甚至多出几分诚恳来。
“骁勇善战的将军,足智多谋的文人,就算他们如今效忠于你,时过境迁,也难免不会有起反心的那一日。”
几人脚下的阵法陡然开始转动,深深嵌入地下的赤线更似鲜血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