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尧眸光几不可察地一动,淡掠过那双小狐狸似的眼睛。
他没有提及昨夜之事。
山野之中诸事不定,他只是闭目养神,始终没有真的睡着,所以在谢惊枝有动静的一瞬间,他便清醒了过来。
她在哭。
不再是那种隐忍的泪水,梦中好似彻底没了束缚,终于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发泄。他进不去她的梦,无从知晓她因何而哭,或者就算他知晓了也无能为力。
如果她的噩梦是因他而起的话。
后来好不容易将人哄好,她也不肯老实,又翻来覆去半晌,好似才总算寻了个舒服位置,主动抱住他。
只有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她才会这般主动靠近他。温香软玉在怀,半寸之外便是她毫不设防的纤弱脖颈,无端让人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那脖颈之下的旖旎风光,她在他面前时强作镇定却又克制不住的颤抖,柔软窈窕的身段褪去青涩,足以引诱这世间的一切恶念与欲.望。
他不受控地回想起赵绛那一句“夫君”,心底的杀意几近要止不住。
他沉默得久了,倒像是真没有休息好似的。原本站得离他老远的人走近几步:“你早说你没有歇好,我们就在山洞里多呆一会儿了。”女孩的声音有些软,眼神却不自在地落向别处。
谢尧垂了垂眼眸,隐去那一丝情绪。
罢了,还不是时候。
谢惊枝原还在琢磨两人也没走多远,再回那山洞也不是不行,眼前已经递来一只野果子。
“这个能吃。”
视线停在谢尧修长的手指上,
她眨了眨眼,乖巧道:“皇兄先吃。”
以为她是害怕有毒,谢尧倒也没坚持,收回手顾自咬了一口。
一错不错地望着谢尧,不出所料看到他的表情有一刹的凝滞,谢惊枝笑眯眯道:“皇兄,好吃吗?”
她当然知道谢尧是确定这种野果无毒才会摘给她的,宫中文渊阁的书中不会有这种记载,只是谢尧曾在宫外长大,民间杂书大概也读过不少。
有些载录植株的书中会提及一种山间野果,易长成,无毒可食。不过书中的知识也只到这个地步了。
她在临江镇生活了五年,不时便会跟着刘阿婆进山。书中没有说这些野果的味道,她却一清二楚。他们如今的地方属荫蔽之地,不远便是一林子的高大树木,这里阳光常年不足,结出来的果子酸涩无比,难以入口,要寻到能真正能吃的果子,还需往前绕过那片林子才行。
“为何?”谢尧看她表情,不免猜出一二,却也难得做出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谢惊枝指了指前方的树林,一番解释下来,神情间的得意几乎快要溢出来:"我可是比从前厉害了不少的。"
头一回能捉弄到谢尧,她这会儿是真的高兴,谁知下一刻便乐极生悲。
山路本就不平难走,在雨中就更加湿.滑,她一个没注意,脚下磕到块碎石,整个人便朝前倒去,幸得谢尧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谢……”一句道谢还未说完,她就被人怀住腰,径直抱了起来。
耳侧紧跟着传来一道轻笑,谢尧清冷的气息拂过来:“这些年妉妉是长进了不少。”
这意思是在嘲笑她现在连路都不会好好走了吗!
“我可以自己走。”谢惊枝不满地挣了挣,谢尧却倏然抱紧了她。
“别乱动。”
此刻两人贴得极近,自然能察觉到彼此之间的变化,方才谢尧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便清晰感知到了他身体的僵硬。谢惊枝耳尖一烫,倒也真的安静不动了。
一路上由谢尧抱着,她轻易便摘了不少能吃的果子。她挑了个好看的拿在手里,其余的随意用裙子兜住。
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绽开,谢惊枝满意地弯了弯唇角,连被雨水淋湿的坏心情都覆去不少,甚至还十分闲适地替谢尧挑了只果子:“三皇兄可以先吃这个。”
她小声嘀咕一句,悬在半空的双脚无意识晃了晃,翻飞的衣袂间隐约露出白皙小巧的脚踝。
谢尧眸色一深,不远处几道陌生的气息逼近,他停住脚步,声线低沉:“妉妉。”
谢惊枝不明所以地抬头,对上一双幽静的眼睛。谢尧理了理她额边垂落的碎发,微微一笑:“换个称呼。”
什么意思?趁她愣神的功夫,一道调笑的声音响起。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
几个农户模样的壮汉拦住他们的去路,谢惊枝心下一跳,目光有刹那落向那几人的身后。
雨水打在隐于灌木之中的一湖沉潭上,如同珠玉落盘,声声清脆不息。
为首的那人状似忽视了谢尧,将视线引至她身上,语气轻佻,可眼底的情绪却是警惕的,全然不似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