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温水的锦帕触上脸颊,细细替她擦过睡梦中浸出来的汗水,谢惊枝浑身一僵,却终究是没有躲开。
初醒来时昏黑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寝殿内的门窗紧闭,厚重的幔帐半遮下来,谢惊枝偏眸,只能望见一双映着烛光的眼睛。
脖颈处传来细微的不适感,谢惊枝尝试着动了动,随即便被刺痛引得眉间微蹙,眼前又是一阵晕眩。
但她并没有在意,只固执地转头寻上那人的目光。
“为什么?”唇畔翕动间,开口的嗓音竟是滚过粗砾般的嘶哑。
谢惊枝没有听到回答,只感到携着寒意的手覆上她的脖颈,滑腻的药膏触上肌肤,不知是碰上了哪一处,惹得她不由自主地轻颤。
一道轻笑声蓦地自殿内响起,谢惊枝紧咬住嫣红的下唇,克制住将要溢出的声音。
“妉妉觉得是因为什么?”像是得了趣一般,谢尧手下的动作愈发放肆,清越的语调掺杂上缱绻的意味。
耳后的肌肤烫得像是被灼烧过一般,两人维持着暧昧的姿势,谢惊枝望进谢尧连一丝温度也没有的眼底,青鹤楼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神色亦是寸寸冷下去。
……
那一声声“去奸佞,诛林氏”愈发凄厉,谢惊枝想要上前,却被谢尧死死钳制在原地。
她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在靠近谢为准的一瞬间,袖中锋芒乍现,而谢为准却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一般,竟是躲也未躲。
生死之际,谢忱拉开了谢为准,硬生生替他受了一刀。
鲜血自谢忱心口处涌出来,赤色一点点浸透衣衫,谢为准从怔然中回过神来,只来得及死死按住谢忱的伤口。那道卷轴摔落在地,仿佛命运的一道豁口,无情地窥视着这闹剧般的一幕。
而谢惊枝站在不远处,全程像个局外人一般,徒劳地望着这一切发生。
她看着那人转过身来,神情癫狂地寻找着什么,最终在她身上定住,随即一步步走过来。
她本以为是这人认出了自己和谢尧,亦或是有别的图谋,可那人的步伐愈发沉重缓慢,最终在堪堪一步外的地方停下。
谢惊枝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可那人却只是抬起手。下一瞬,那片刻前还沾染了谢忱鲜血的匕首,被他毫不犹豫地没入了胸膛。
鲜血在顷刻间喷涌而出,飞溅到脸上甚至还能让人感知到残留的余温。
耳侧是一片嘈杂的铮鸣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谢惊枝瞳孔中映出那人诡异的微笑,一直到他支撑不住地倒下,那微笑都似是刻印在脸上一般,迟迟不曾消散。
翻涌的心绪不断撕扯着意识,谢惊枝阖上眼,终是不愿再去回想。
她以为,只要谢为准不再请命只身前往西南,之后的一切便不再会发生。她以为至少,他们没有同前世那般形同陌路。
年节当前,闹市人潮聚集,青鹤楼内达官显赫出入,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子出事,再好不过的契机,关于林家的种种言论不日便会传遍整个上京乃至大熙。
谢惊枝没有办法安慰自己,这个针对谢为准的陷阱,哪怕不是今日,也总有一天会发生。
这把刀,是她亲手递上去的。
她不知道谢尧是如何避过禁军带着她回宫的,但她宁愿此时自己不曾置身事外。
“谢尧。”谢惊枝缓缓开口,透出一股无力的疲惫来,“他是我兄长。”
指尖漫不经心拂过谢惊枝柔软的发丝,谢尧有半晌未接话。
他原以为她醒来后会失控也好,愤怒地质问他也罢,如今这副平静的模样,倒是能让人另眼相看一番,不过说辞倒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又可笑。
谢尧勾了勾唇:“他不是。”
闻言谢惊枝一怔,对上谢尧冷漠到极点的眼神。
“他不是。”谢尧复又道了一遍,眉目间显出淡淡的阴鸷来。
“我也不是。”
清苦的药味弥漫开来,谢惊枝没有再说话,顾自走下床环视了一圈。
这是她的寝殿,而那盏琉璃花灯已经不见了。
心底称不上有多失望,谢惊枝面色平静,倒是谢尧饶有趣味地问了句:“妉妉在寻什么?”
她在寻什么,他自然再清楚不过,谢惊枝转过身,淡淡道:“那盏花灯我已赠予三皇兄,至于如何处置,自然全凭三皇兄的意愿。”
话音方落,谢尧面色倏而阴沉下去,谢惊枝也不避不让,就那么毫无波澜地对视回去。
云霜走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殿内气氛压抑,那传言中清润温和的三殿下,凝着自家公主,眼神凌厉的像是要将人凿出一个洞来。
她又不由得想起昨夜,城内禁军的消息传至宫中,谢惊枝分明是和两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