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谢惊枝身旁,舒毓径直跪了下去,朗声道:“罪臣舒毓,叩见陛下。”
“你当真是皇兄近侧的那位……”谢执坐于上首并无动静,可眼底亦是没有来得及遮掩震惊。
“舒先生快快请起,你曾是皇兄身侧的能将,何罪之有?”谢执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随即将话题带回了谢惊枝身上,“小五又是如何会寻到舒先生?”
舒毓皱了皱眉,正要出声,却被谢惊枝蓦地打断:“儿臣因缘巧合之下救下舒先生,顺手帮了舒先生些小忙,因而查到了些陈年旧事。”
“哦?”谢执面色不辨喜怒,“不知小五查到了何事?”
沉默一瞬,谢惊枝直直跪了下去:“儿臣恳请父皇,重启十五年前镇北王叔一案。”
未待谢执回话,便已有大臣率先站了出来:“当年镇北王一案经过彻查,真凶早已伏法,五殿下如今张口便是重启,未免太过胡闹!”
眼底拂过一丝笑意,谢惊枝面上不动声色,抬眸沉声道:“若我说,我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当年谋害镇北王叔地凶手另有其人呢?”
那人还要反驳,谢执开口道:“小五。”
“儿臣在。”
“你可知,方才那番话,即便是有半个字作假,哪怕你贵为公主,也无人可以替你担责?”
谢惊枝丝毫不惧:“儿臣知晓。”
谢执:“既如此,那便将你口中证据呈上来吧。”
候在殿外的乔风早有准备,不多时,一官侍便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这正是昨日谢惊枝到卫胥家时,卫胥交予她的那封信。
官侍将信呈给谢执,谢惊枝跪在原地未动,神色浅淡地望了立在人群中的卫胥一眼。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谢执合上了信笺,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
前来赴宴的世家大臣不明所以,下一刻,便见谢执将手中的信笺扔至了立在他近侧的宁安琮脚下:“混账!”
这一声惊得殿内之人齐齐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静望着宁安琮拾起地上的信笺,谢惊枝在一片阒然中淡淡出声:“十五年前,镇北王叔遇害,刑部载录是有人买通营造师,暗自篡改图纸,这才导致了长定殿最终坍塌,但事实真相却并非如此。”
“的确是有人买通了营造师,但那是并非是当时的大理寺卿邵令谦,而死去的那位营造师,也并非是真正被买通篡改图纸的营造师,想必父皇看过那封信,心下已有判断。”
“满口胡言!”宁安琮攥紧了手上的信笺,打断道,“仅凭几张废纸,便说谋害镇北王的另有其人,陛下不觉太过荒唐了吗?分明是有人妄图陷害臣。”
“是吗?”对宁安琮的反应早有所料,谢惊枝继而不慌不忙地开口,“可致使长定殿塌的真正缘由,分明是宁大人身为督工,却暗自以劣质木材置换,这才害死了镇北王叔。”
宁安琮面色黑沉到了极点:“五殿下空口之言,可有凭证?”
谢惊枝笑眯眯地出声:“宁大人应该不知道吧,如今长定殿内的境况。”
转头望向上首之人,谢惊枝继续道:“留下这封信之人名唤魏程沂,在宁大人为了处理剩下的一批劣质木材第二次威胁于他,令他篡改图纸后,他的确应了宁大人的要求,只是却有心留下了明显的破绽。”
并未顺着谢惊枝的话走,宁安琮冷哼一声:“我并不认识什么魏程沂。”
为宁安琮这种到了黄河也不死心的态度暗暗“啧”了一声,谢惊枝眸色微动,一道平和的声音倏然响起。
“五殿下所言,微臣可以证明。”卫胥淡淡出声。
揉了揉额角,谢执挥了挥手先让跪在地上的众人都起来:“卫爱卿何出此言。”
卫胥恭敬道:“回陛下,因为魏程沂,正是微臣的父亲。”
起身缓了缓已然跪得僵硬的腿脚,谢惊枝听卫胥将夜半说予自己的身世之言又当众重复了一遍。
“臣追随镇北王多年,镇北王一朝为人所害却倥偬结案,臣深觉疑点重重,却苦
于没有证据,心死之下离开故地,追寻多年没有结果,直到臣偶然再次踏入了长定殿。”
不消谢惊枝提醒,舒毓便已经趁热打铁的将长定殿内种种被掩埋起来的真相道了出来。
数十具森森白骨,致人于死地的机关,凭空出现的劣质梁柱与檩条穿枋……桩桩件件,宛如平地惊雷,一时间震得殿内诸人再无人出声。
谢惊枝一双眼眸乏然,微冷的目光朝一处看去。那缩在角落,巴不得当自己不存在的人,在这目光无形的警告下终究是朝前迈了几步,在一片死寂之中颤颤巍巍道:“陛下,老臣即刻调派人手去长定殿内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