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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公主想摆烂又失败了(156)

作者:矜窈 阅读记录

下学时路过街头巷尾,他偷听到茶席中大人们的闲聊,言谈中皆是那位新上任的邵大人是如何博学多才,得圣上赏识。

每每这时,卫胥都会与有容焉地高兴起来。因为那位邵大人昨日还来他们家中拜访,临行时夸赞了他新学的诗句。

母亲的身子日益好了起来。父亲虽然比过去忙碌了不少,但私下却依然抽出时间教他木工。渐渐的,家中多了些小木雕来。

等到邵令谦再来时,卫胥总算将做得最满意的那个送了出去。

那是一个穿着官服的小人,他曾偷偷混入人群中,看到邵令谦在公堂之上断案。

这是整个大熙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家人,卫胥一度能一眼望尽自己的人生。他会继承父亲的手艺,然后娶妻生子,送父母百年。

他的一生碌碌无为,不会像邵令谦那般光风霁月,到底也能称得上如意圆满。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天戛然而止。

那一天魏程沂早早到了家,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往常要兴奋不少。魏程沂说城中酒楼有宴席相邀,魏刘氏的身子不便出门,只父子两人去赴了宴。

宴席上山珍海味无一不全,卫胥头一次品尝到如此多的珍馐,耳边魏程沂与旁人的谈话被他一一掠过。

孩子心性使然,卫胥并不在意大人口中的“宫内旨意,新殿将修”如此云云,吃饱喝足后,他只觉得今天唯一的遗憾便是母亲没有一同前来。

楼内灯烛莹莹,一片繁华。卫胥趁着魏程沂没有注意,偷溜离去,没走几步却撞上了楼内正要上菜的厮役。

热汤滚烫,那厮役下意识想避开他,手中托盘翻转间,滴溅的汤汁不慎洒在了迎面而来之人的衣袖上。

还未等那人说话,那厮役却连汤肴也顾不得了,倥偬间跪了下去,口中连连“大人饶命”,卫胥呆愣在原地,为那人惶恐所染,却不知他为何会害怕。

在他的记忆中,邵令谦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的。

果不其然,那人并未多责怪谁,还温和地询问卫胥是谁家的孩子。在得知卫胥的父亲是魏程沂后,那人主动言明自己与魏程沂是同僚,临走时塞给了卫胥一块糖。

从酒楼内出来,父子俩都很高兴,一路回到家中,上一刻两人还在谈论着宴席上的珍馐,下一刻卫胥便毫无预兆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魏程沂慌了神,连忙从城内请了大夫来,却无济于事。

卫胥发起了高烧,混混沌沌间,他隐约听见父母亲的谈话。魏程沂说要去找邵令谦,跟着便是他出门的声音。

一夜静谧,直到第二天黎明,魏程沂才回了家。他带回来一副药,卫胥服下后不再咳血,可烧依旧没有退下去。

邵令谦没有来。

不过一夜而已,卫胥却觉得自己的父亲突然便苍老了下去。

他在床榻上躺了数月,魏程沂带回来了第二副药,卫胥逐渐好了起来,可他能感觉到,家中的氛围并没有变好。

魏程沂神色一日比一日凝重,整个人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他不再允许他与母亲出门。年幼的卫胥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

没过多久,魏程沂对外宣布了妻儿的死讯,之后便离开了他们居住了多年的家。那时的卫胥看着面前以泪洗面的母亲,眼底只剩下了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他们分明还活着。

他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却没有得到母亲的回答。

没有人留给一个孩子太多的时间,卫胥记得离开上京城的那个夜晚,圆月高悬于深空,却照不清萧索离人的前路。

他再寻不回自己的名字。

……

指尖无意识覆上桌案上的杯盏,被寒冰般的瓷器一刺,谢惊枝回过神来,方惊觉杯中的茶水早已经凉透了。

“殿下觉得这个故事如何?”卫胥将方才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清浅的目光凝在重新替自己斟茶的卫胥身上,谢惊枝一时没有接话。

这个故事和她所言一脉相承,却又有许多微妙的不同。谢惊枝耳侧倏然响起她离开时舒毓的最后一句话。

“事实究竟如何,五殿下或许可以从他的口中拼凑出真相。”

缓缓摩挲过再度温热起来的茶盏,谢惊枝挑了个最想知道的问题:“依卫大人所言,那个给你糖的人,可是宁安琮?”

长定殿修筑时,宁安琮领了督工一职,魏程沂又是参与其中的营造师,那酒楼宴席一想便知是宁安琮出于拉拢之意相办。

卫胥摇了摇头。

见到卫胥的动作,谢惊枝眉梢微扬:“你不知道?”

“我不记得了。”卫胥面色如常,“就算当真是宁大人,那也是空口无凭。至于那颗糖有问题,也不过是我多年回想下来,唯一可能出差错的时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