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背靠天青山山脉,松云居近城郊,的确地处山脚。谢惊枝还未去过后山,稍稍思索后没多犹豫便应承了下来。秦觉瞧着是当真不便抽身,简单给她指了指路便匆忙离开了。
沿路走过小径,谢惊枝端着托盘,心下还有些奇怪,谢尧怎的突然跑到后山去了。很快她便有了答案。
初冬的寒意刺骨,越靠近后山,温度却逐渐回暖。潮湿的水汽如有实质地贴上人的肌肤,谢惊枝望见不远处四散着热气的汤池,脚步一顿,整个人登时僵在了原地。
氤氲的白雾间,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具精壮好看的身躯。肩身宽度恰好,后背上的线条匀称紧实,延伸而下的腰线……谢惊枝倏地回过神来,绯红瞬间至脸颊染至耳廓,不敢再朝那汤池中望上一眼。
低得让人听不真切的一声轻笑响起,谢尧清越的声音自汤池中传来:“妉妉,过来。”
到这一步,谢惊枝哪能还想不清楚自己又被摆了一道。清楚秦觉那番话指定是谢尧吩咐的,谢惊枝心下无奈之际,眼前是霜雪如玉一般的片片白茫,顿时又生出了一股莫名的闷气来。
被占便宜的人又不是她,她在这儿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思及此,谢惊枝索性也不躲了,视线直勾勾地望过去,走到汤池边缘,将托盘放置在一处矮几上。
水面浮动荡开一圈圈波纹,谢惊枝半蹲下来,正巧与转过身来的谢尧对上双眸。
墨色的发尾肆意在水中飘荡,水珠沿着谢尧的眉眼滑下,滴落在修长的脖颈与漂亮的锁骨上,让人不自觉联想到传说中在深海引诱人迷失自我的海妖。
那双漆黑的瞳孔仿佛能将人的心魂都摄走一般,谢惊枝被望得呼吸一窒。
谢尧眼底浮出一丝笑来,谢惊枝一瞬不瞬地凝着那双眼睛中细碎的眸光,耳侧一时只剩下鼓噪的心跳声。
“妉妉。”见谢惊枝没反应,谢尧面上笑意更甚,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抬手攥住谢惊枝的手腕,将人拽入了水中。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入水的窒息感传来,谢惊枝下意识挣扎起来,一双手骤然圈住了她的腰,求生的本能让她紧紧攀上了跟前人的肩膀。
水珠不断的眼睫滴落,谢惊枝辨不清眼前的景象,受了惊吓的声音一时没克制住:“你做什么?!”
如果不是她还尚有一丝理智,此刻脱口而出的就应该是质
问谢尧又在发什么疯了。
温热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替她拭过面上的浮水,谢尧伸手覆上谢惊枝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象,声线慵懒而随意:“这处温泉被浸了草药,可以舒缓内息。”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谢惊枝听了谢尧的话,心下一跳:“你知道了?”
半抱着谢惊枝没有松开,谢尧指尖缠绕上谢惊枝的一缕发尾,幽幽的语调逗弄人似的:“碎琼阁是什么有趣的地方,能引得妉妉三番五次朝那儿跑?嗯?”
“就两次。”谢惊枝小声纠正,“第一次还是你带我去的。”沾了水的眼睛还是有些不舒服,谢惊枝抬手揉了揉。
垂眸俯视着少女微微泛着红的眼尾,谢尧渐沉的神色透出一股漠然,语气亦有些意味不明:“妉妉不该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中。”
知道秦觉肯定是将她跑到碎琼阁内设法给冉姝把毒下回去的事告诉谢尧了,谢惊枝蹙了蹙眉,正要说什么,下颌便被谢尧轻制着挑起。
“躲什么?”谢尧略略抬眉,轻巧止住她从方才起便四下乱窜不知如何放置的视线,逼她直望向自己,继而道,“无论妉妉是为了什么,都不应该。”
被谢尧盖棺定论一般的话刺激到,谢惊枝不退不让,索性挑明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仅仅因为要引秦老前辈现身,就故意将自己置于那般境地?”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谢尧神色微冷:“我不是为了你。”
谢惊枝被气笑了:“我当然没有自作多情到你是为了我,为了救舒毓才不择手段也要将秦符叙逼得现世,你也不必自作多情到以为我宁愿以身犯险也要去碎琼阁是为了你。”
话音方落,谢惊枝察觉到再度模糊起来的视线,眉眼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蓦地将头偏开。
沉默半晌,一道轻叹自跟前响起。
“哭便哭了,还觉得丢脸不成?”
谢惊枝唇角翕动:“我那是被气的。”
“嗯,看出来了。”谢尧像是笑了一下,随即抬手抚上谢惊枝的脸侧,将她的脸强行偏回来,“被气得都有胆子这么跟我说话了。”
谢惊枝原不想配合,转念一想谢尧历来便不是善罢甘休的人,最终受罪的人还是自己,也就任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