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管家说是位叫芜澈的南疆术师将易容之术教给了他。”有心将称呼也换了一道,谢惊枝没有隐瞒,意有所指地偏眸朝身侧觑了一眼,“哦,他还说这位芜先生不日便会至上京。”
闻言芜澈嘴角抽了抽,这下算是清楚谢惊枝当初那句他还挺难找的是出于何意了。
“沉兄,我实在是不清楚你也在找我。”芜澈挠了挠头,“那会儿我们不是还不认识吗?”
自动将芜澈的插科打诨忽略掉,谢惊枝极淡地牵了牵唇角,将一早便想好的措辞和盘托出:“数月前国子司业一案牵涉上我,芜姑娘在宫内与我相熟,一手易容之术炉火纯青,有心请教,却因南疆秘术历来不传外人的缘故而被婉拒。”
“何管家并非南疆之人却得以借易容辗转徐李两家多年,我心下好奇,结案后当晚特意去大理寺鞫狱内见了他一面,以帮他安置李家诸人作为交换,得知是你将易容之术传给了他。”
特意隐去了自己去见何观的真正目的,谢惊枝以芜愿为由,似是而非地说了一通。她的确不算撒谎,至少后半句皆无虚言。
“南疆历来是有不传外人的规矩。”芜澈点了点头,看上去并未起疑。谢惊枝心下方松了口气,就听他跟着感概似的接了一句。
“沉兄,半夜翻墙是你的什么特殊喜好吗?”
“……”
谢惊枝面无表情道:“那次我不是翻墙进去的。”
那晚在她到之前,鞫狱中的官侍便被尽数调离了,她算得上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的。
见芜澈明显未信的模样,谢惊枝一时哑然,实在是不知道这人不抓重点的本事是怎么得来的,咬着牙将话题引了回来:“所以歧渡兄,你究竟是缘何将南疆秘术这般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何管家?”
直到何观临死也未曾透露出有关阳郴之战一星半点的消息,谢惊枝原以为何观与那南疆术师关系匪浅,才能承习南疆秘术。
她本想找到这位南疆术师,来探听其是否有可能从何观身上知晓过阳郴之战的事情,直到真正见到芜澈。芜澈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与何观相差甚远不说,十几年前尚是垂髫之年,又如何会清楚阳郴之战。其间种种,想必另有隐情。
果不其然,在谢惊枝再度重复了一遍马车上的问题后,芜澈眼底的神色登时微妙起来。
两人对峙片刻,芜澈率先将视线移开,慢吞吞地说了句。
“我不知道。”
一早做过心理准备,如今冷不防听见芜澈这一句,谢惊枝也称不上失望或是惊讶,只静等着芜澈继续往下说。
这厢芜澈考量一番,语气间染上一丝无奈:“就,也不能说我不知道,的确是我将易容之术传给何管家的,但我也是受人之托而已。”
“很早以前,何管家还是跟着谢尧的。”芜澈耸了耸肩,“真论起来,我和他的交集,也仅限于此了。”
听罢谢惊枝
有一会儿没说话。
受人之托。
好一个受人之托。
如此一来,何观的确是从芜澈那儿学来的易容之术不错,他算不上说谎,但芜澈也不过是应旁人相请罢了。
想不到何观这老匹夫还当真临死摆了自己一道,谢惊枝眸色黯了黯,一时间面上的神情微冷。
“沉兄你不舒服吗?”
被倏然的一声打断思绪,谢惊枝回过神来,对上芜澈略带担忧的眼神。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谢惊枝敛下神色,摇了摇头让芜澈安心。
她也不至于真和一个死人计较。
两人在外面站得有些久了,晨时空气清爽,却也寒气逼人,蔓上周身后异常刺骨。
不动声色地望了眼芜澈不自觉揉搓取着热的双手,谢惊枝到底将心头的疑问按捺下去,抬手示意他往客栈内走,随即摸了摸带在身上的荷包。
对上芜澈略带疑惑的眼神,谢惊枝弯了弯眼眸:“一道用早饭吧,我请。”
这个时辰的客栈大堂内还没什么人,两人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半盏茶的功夫过去,热气腾腾的清粥和数碟小菜被端了上来。
“这里是比不上千味楼的鱼片粥了,歧渡兄将就。”谢惊枝客气了一句。
“不碍不碍。”芜澈摆了摆手,面上看着是真高兴,大大咧咧地道,“沉兄请客,我高兴还来不及。”
谢惊枝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喝了两口粥。见芜澈吃得津津有味,也就未动再动筷,仍由他将小菜吃完,期间又让人上了几个蒸饼。
芜澈含含糊糊地道了声谢,谢惊枝也没出声打扰。
百无聊赖之际,谢惊枝的思绪稍稍飘远了一瞬。
初见芜澈时,她是真当他当作了个表面不着调但心思深重之人,之后不免多番试探。毕竟实在是难以想象谢尧身边竟真有这般性子傻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