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唤醒她残存的良知。
往日在王都,他们嬉闹的日子是那般美好纯粹......
可如今为何会兵戎相见、天各一方了呢?
黎月闻言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
果然,这世上除了魏时兆,再没人能懂她。
“人各有志,你懂什么...我这辈子站的最高处,兴许就是现在,我脚下是数万人马,背靠定元城,城中有粮食钱帛,有奴役牲畜,是属于我的天地。”
“我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这些罢了...你们为何要如此?”她尾音染上几声哽咽,心有不甘,尽数都藏在话里。
朗庚蹙眉。
“为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付出一切,情爱、才貌这些缥缈浮云之物,我可以统统都不要,我只要我的一方天地。”
自小阿娘便教导她,女人也能闯出自己一片天地来,做了这柔伊王后,再寻个空子将只知征战流血的魏时崇架空,如此,柔伊便尽数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可惜父亲也有权倾朝野的本事,只是他不敢迈出最后一步,一直仰仗魏时崇记着他的那份“养育之恩”过活,轻易便能满足,实在难当大任。
她与黎洚最不同的,便是敢为了私欲可以不惜一切。
魏时崇永远给不了她的,那她就抢来,所有胆敢阻挠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她胸口起伏着,几近声嘶将这句话喊给他听。
朗庚缓缓颔首,心中了然:“好,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便只剩下仇怨与
敌对,如今魏时兆已死,而王上答应一人务必留你一条性命,你要如何才能将阿嫣交给我?”
黎月一愣。
答应一人留她一命?
是谁......
“你莫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她冷道,“如今我黎月早已是众叛亲离,是整个柔伊的罪人,还有谁能容得下我?焉知不是你们为了救她而诓骗我!”
“我告诉你,我身后定元城还未被攻破,即使魏时兆死了,这些将士也依旧听命于我,城在我在,城亡人亡!”她沉声。
她报了必死的决心。
“你!”
朗庚攥着的拳头狠狠压抑在身下,被她的话气的头脑昏聩。
昨日燕城安家的少爷亲自将数斤绿豆之物运送而来,是解暑败火的良药,他倒是好了,不过魏时崇为了救他身负重伤,如今还昏迷不醒...他不能再因为阿嫣的事惊动他。
“既然今日只有你一人来赴死,那你便自戕给亲王偿命,我便放了你妹妹。”
黎月伸手抓住朗嫣的衣襟。
朗嫣心上一惊。
“阿兄,不要,阿嫣如今体内有蛊毒,本就活不长了...阿兄你快走!”她哭喊着劝阻他。
朔风凛冽,在秋日格外刺骨,吹得人身上打寒噤,北地路遥,男人身上穿戴着厚甲,却依旧忍不住瑟缩。
他注视着黎月钳制着朗嫣的那只手,攥着衣料实为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阿嫣,你回去找王上,他定有办法救你。”
他闭了闭眼,别无他法,径直将剑抽出来悬在颈边。
男人苦笑一声,望向她的眸中含着萧索秋意,带着点点水渍。
“阿嫣,昔日阿兄在你与王上之间周旋,后来还是不忍心背叛于王上...害了你受了许多苦,娘说我为兄长,这辈子都要照顾好你,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是阿兄的错,今日便算是偿还吧。”他缓缓闭上眼。
“不要......”
泪打湿了衣襟,她拼命摇头。
为了她一个将死之人不值得啊!
再一刻,几乎是不假思索,见挣脱不开,她心一横,闭眸狠狠一咬——
血自她嘴角蔓延开来,一滴一滴,越来越多...
朗庚瞳孔邹然紧缩。
“阿嫣!”
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一旁的亲信见状,忙惊呼:“她咬舌自尽了。”
黎月吓得松了手,护栏矮小,朗嫣未控制力道,径直从高处跌落下来。
朗庚策马向前,拼命跑去接住她。
白布素衣,身上满是血污鞭痕,嘴角淌着仿若永远流不干的血。
看着眼前失声痛哭的男人,她张了张口,再说不出话来。
......
隼不言和宁世澜便是这个时候赶过来的,身后率将十万。
马车不比寻常骑马来得快,宁世澜撩起帘子看去,首当其冲便看见一袭青衣华服的黎月。
她眼蒙白纱,矗立高台,发髻张扬,一如当年紫薇花树间初见那般。
只是他不晓得,黎月的眼睛是出了何事。
瞧见没了生气的朗嫣和抱着她尸首涕泗横流的朗庚,他蹙眉望向黎月,王上说过会放她一条生路......
隼不言气急上前将朗庚拉了回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怒喝:“你就这般不信我与王上会为了帮你不惜一切?朗庚,当初我将攻城的机会让给你,就是为了让你手刃仇敌将胞妹救出来,如今你竟如此忘恩负义,独自一人前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