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遮眸,影影绰绰的微光里,殿门缓缓开了一条缝,“吱呀——”一声划破宁静。
“殿下,这是王上派人送来的。”内侍呈上一封信件。
这些时日没少下雨,路上颠簸,纸似是受了潮,发黄发硬。
她缓缓接过去,展开来瞧。
魏时崇的字一向算不得好看,跟她上回赌气寄过去的那封旗鼓相当。
她蹙眉细细看着,大抵是纸短情长,魏时崇将字写得十分小,且往后愈加小了。
蔡泱不禁有些想笑,他写着一些腻腻歪歪的话,中间说他受了伤,但好似不甚严重,又好似十分严重...写了许多不知所云的话后才将目的道于她看。
吾思念汝已久,夫人可否回信时,说一些近况?
她愣了愣,轻笑出声。
方才噩梦带来的恐惧已尽数散去了,她仿若能瞧见男人在营帐挥笔写下这句话的情形,他大抵是撇嘴蹙眉,心里又气又怨,气她没心肝,好不容易写来一封书信还尽是公事,未谈丝毫儿女情长......
读至最后,她捏着信纸的指节忽的泛白,隐隐颤抖起来。
魏时崇说他胜了,却中了一箭,恐是要修养一些时日才能回去。
而朗庚......战死了。
殿外雷声“轰隆”响起,骇的她心头一颤。
第87章
那日,狼烟滚滚,直入碧空,黎月推搡着被捆着麻绳的朗嫣往前走。
身边是魏时兆的亲信。
魏时兆将朗嫣带上,临走时叫黎月安心在府上静候佳音,遂带兵亲自上了战场。
他们想着,魏时崇的兵马粮草定是不够的,将魏时崇困在着囹圄中数日,想必已是粮尽兵绝,只差最后一击。
只是未曾料到,魏时崇还留了后手。
朗嫣也趁乱逃了出去,不过后来便被闻讯赶来的黎月派人寻了回去。
魏时兆死了。
亲信在她耳边低语相告,她心头猛地一震,往后踉跄一步险些跌在地上。
她与魏时兆虽有夫妻之实,却并无爱意......
至少她大抵是从未动过心,与他有夫妻之实的那夜,也是他强迫她做的。
她自诩不会对任何男子动心,魏时兆用强硬要碰她身子,她更是深深憎恶着他。
这些时日安心待在他身边,不过是走投无路找个依仗罢了。
可他那一句空口无凭的承诺,她却记在心里一日又一日......
究竟是何时,她开始对魏时兆曾说过的话抱有期许呢?
亲信将魏时兆临走时留下的书信交给她,倘若这次没有回来,那便是绝笔。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那双目失明的妻。
妻。
亲信在一旁缓声念着,黎月浑身发颤,手上攥着拳死死隐忍着、压抑着,好叫她不在这个时候疯魔。
以往,浓情蜜意的话对她而言想来是过眼云烟,如今听着魏时兆一字一句写下的话,却格外刺耳。
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而今,她孤身一人矗立高台,脚下还有万千听命于她这个“亲王遗孀”的将士,不知这是不是她要的权势地位,总归站在了高处,有人匍匐居下,这大抵遂了她的愿。
只是那个男人终究没能陪她一道。
“魏时崇,这是你麾下将领的妹妹,若你想要她,便一命抵一命吧!”
魏时兆死了,她真的不知以后该如何。
黎月再没有了筹码。
朗嫣拼命挣扎,奈何手脚都被捆的死死的,动弹不了丝毫。
她不想像物件一样,这数年来一直活得像沟渠中的爬虫,纵使她心有意志难消,可终究被磨灭了昔年做少女的心气。
朗庚病还未好,却独自一人策马而出。
他日思夜想的就是要将朗嫣救出来,哪怕一命换一命...他也甘愿。
他早年背叛了魏时崇,魏时崇虽不计前嫌谅解他、信任他,可他终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瞧见高处那一抹白衣倩影,面黄肌瘦,满面愁容,他心如刀绞,恨不得被绑了做质的是他才好。
“反叛之人”一直都是他才对,既对不起魏时崇的信任,更让朗嫣无辜遭受众多屈辱。
是他该死!
众目睽睽下,男人驱着病体策马,黄沙漫天,朗嫣眯着眼往下喊:“阿兄!为何只有你一人?”
她蹙眉,不明白阿兄究竟要又要做什么傻事?
她不愿因为她一人,平白枉送无辜之人的性命,更不愿看见兄长为她甘做任人驱使的斗兽。
黎月闻声欣喜,一旁的亲信朝她耳语,她嗤笑一声:“朗庚,既然只有你一人前来送死?魏时崇呢?”
朗庚下了马来,任凭风吹得墨发凌乱拂面。
“昔日我受胁背叛于王上,如今我只身来救阿嫣,怎可再劳烦王上折兵损将来帮我,”他抬眼,看着白布遮目的黎月,哑然:“小月,你为何就这么跟了魏时兆?昔日我只觉你性子骄纵,却天性活泼良善,连那左都候之子都对你倾心,柔伊第一贵女,你究竟还有何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