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声下床,蹑手蹑脚的将帐子放下来,穿好衣裳便出了门。
夜间起了风,树梢间沙沙作响,打更人的梆子声悠长沉闷,她擦了擦汗,在侍女接应下乘了马车赶去城郊。
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文潋自侍从手上接过火把,慢吞吞走了进来。
狱中两人坐在草席上背靠石墙,梦里皆皱着眉头,想来睡得极为不安稳。
文潋将两人叫醒,云笺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见文潋,以为她是来行刑之人,着急向一侧撤去,情急之下咳了好几声。
安邵闻声彻底清醒了,扑过去将云笺初护在身后,冷声喝问文潋要做什么。
文潋抿了抿唇,缓声解释:“我来救你们出去...”
两人一愣。
“什么?”
文潋颔首,将牢房中早已熄灭的蜡炬点燃,房中一下子亮堂起来,二人也终于看清文潋的面容,杏眼柳叶眉,瞧着是个十分和善的。
云笺初怯声问:“你为何要救我们?你是何人?”
“我是今日将你们捕来之人的夫人...”她蹲下身来给两人松绑,低声问着:“你们真的是为王后办事来的东辰?”
手上的桎梏没了,二人相视对望一眼,微微颔首。
“我先前在柔伊欠了王后一个人情,要替她办的事...也没能办成,你二人虽违背我朝律法,可背后之人终究是王后,且东辰于王后不义,于情于理,就当是还了王后的人情,我放你们走。”
话罢,她缓缓站起身来,门大开着,二人不敢耽搁,起身径直跑了出去。
云笺初转身向文潋行了柔伊的礼:“多谢夫人搭救,今日之事必将如实禀呈给殿下。”
文潋派了两个小厮将几麻袋的绿豆帮忙抬上船,几人划桨远去。
暮色沉沉,水面荡起清波,遥望月不是月,云不是云......
一旁的婢女将薄披风披在她肩头,面上作苦,担忧道:“夫人,若是将军他问起来...”
她瞧着远处眯了眯眼,轻呼一口气道:“我既然做了,便不怕被他问。”
其实她也不知晓要怎么办,若是面对他诘问,她又该作何答复。
大抵是,她懦弱了半生,却与蔡泱一见如故。
蔡泱坚韧聪慧,大方得体,不计较她因为李墨乘的私心而迁怒于她之事,反而教她活的自在随性...
她第一次懂,她与李墨乘的日子本不该过的那般难捱,她也能过得开怀一些。
李墨乘的错,她不该将戾气加注在蔡泱身上。
“风凉,夫人,咱们回去吧。”
山川朦胧隐现,周遭静谧无声,几人走过草地“沙沙”作响。
*
谌梵昇在此客寨中住了下来,白日去打了几两酒,打算买了肉晚间来下酒寻乐。
他在等一故人,遵循命数,他们此生还能再相见一回。
只是急不来,随缘而释便罢了。
他倚在榻上翻着书简,一旁搁置着空了的酒罐子,面上挂着两片云霞,散漫随性,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扣门。
谌梵昇整了整衣襟前去,门开一瞬间,两人相视一愣。
曾显瑜手中的钱袋“啪”的掉在地上,碎银散了一地。
“谌...”他张了张口,始终说不出话来。
谌梵昇先是一愣,看着面前这张熟悉面庞,忽的笑了一声。
“这么久过去了,你我还是再见了。”
曾显瑜敛神,蹲下身来将银子一块一块捡起来,面上无甚表情。
“进来,进来坐吧。”谌梵昇将门大开着,佝偻着腰漫步进屋去,身上的酒气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
曾显瑜蹙眉,随后而至。
茶水倒好了,曾显瑜冷声问:“你为何在此?”
“那你到此又是为何?”谌梵昇不紧不慢道。
曾显瑜一口将茶水饮下:“先前这住的一对年轻夫妻,我给那妇人瞧病,给的银钱太多了些,左思右想觉得不妥,今日特来退还。”
谌梵昇闻言轻哂一声。
“你在这的日子定不好过,收下也无妨,那点银子他们不缺。”
曾显瑜手上动作顿了顿,蹙眉:“你怎的知道我在这?”
他一向不喜谌梵昇将“天命”“命数”这些话挂在嘴边。
谌梵昇醉笑着,面上泛红,言语自然不知遮掩:“天命如此,你我定能相见......”
曾显瑜面色黑了下去,拉着脸起身。
“既是如此,我便先告辞了。”他不愿同谌梵昇叙话。
谌梵昇闻言坐起身来:“曾显瑜!”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夕阳余晖格外刺眼,一束光照进来刺的他双眸生疼,他拂袖遮盖又转过身去,看着谌梵昇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闭了闭眼。
“你从不空跑做些无谓之事,说吧,这次找上我究竟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