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洚不回话。
他又如何能知晓这些个平头百姓如何过活?
修整的时间告罄,车队洋洋洒洒的又往前走。
几近日夜兼程,穿过仓牧城,又走了一些时候,终于到了。
趁着人卸货拉车之际,黎洚偷偷逃走了。
北部都城与王都全然不同,人烟稀少,也没什么铺面开着,街头巷尾矜寡行乞之人却十分多。
见着些装扮好的,便疯魔似得爬过去抓人衣角:“贵人,贵人,求您施舍...”
被那人所带小吏打回去后,本就嶙峋的脊背上多了几道鞭痕,一身破布乱麻,脸上更是污秽成片,样子倒有些可怖了。
黎洚小心翼翼着避开这些人,走到头了才恍然记起来自己如今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身上的粗布衣裳也只是较为干净罢了。
再回头看,北部为何是这般光景?
想来魏时兆是要与王廷背水一战的人,辖地该是十分富饶啊。
黎洚蹙眉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眯了眯眼,心里有了本账。
一路上寻人就问王府在哪,旁的人自下而上打量他一番,瘪嘴,以为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的:“就你这装束,还想靠近王府?”
“怕是还未进一步便要被打死了!”
黎洚不解:“左贤亲王合该是敦厚之人,怎的就会无缘无故打死我?”
那人闻言嗤笑一声,随手朝东指了指,讥讽道:“那你便去吧。”
北部谁人不知亲王残暴,跟前的人犯了错小了不是寻常的罚俸惩戒,而是是要被乱棍打死,往大了说,更是有惨不忍睹的罚法...
遭了旱,左贤亲王不管不顾,将升了税钱,北部百姓遍地苦不堪言,却又无人能揭竿而起。
盘剥了百姓的钱,一部分是养着魏时兆身后那群私军,二就是供他贪图享乐...
如此管制下,北部怎会还有“盛景”可言?
那人瞥了黎洚一眼,背着包袱走了。
黎洚咽下这口气朝东走,走了许久,“左贤亲王府”的牌匾赫然触目。
他心上一喜,还未有动作,门口随侍的小吏便厉声喝问:“老头,你是哪来的?”
黎洚心上一惊,冷静下来后方忆起那人说的话——
他定是不能冒然闯进去,亦或是硬碰硬说些不中听的话。
“烦请二位官爷通禀一声,小人自王都来投奔亲王,小人这有亲王想知道的事。”
两人闻言相视对望一眼,拿不定主意。可“王都”一词实为刺耳,这几日的亲王为着这档子事殚精竭虑,或许这老头说的东西有用呢...
终于,一人进门去通禀,另一人守在原处,对着黎洚恶狠狠威胁着叫他自作聪明耍什么花招。
不一会那人便出来了,对着黎洚招招手叫他进去。
影壁上雕着圆润饱满的牡丹,颇有贵气,朱漆大门后又是另一番豪奢景象。
汉白玉的台阶上无一丝尘垢,回廊转角是垂了珠的帘纱,黎洚敛气跟着带路之人往正堂走,一路上能见到的名花草种繁多,与府邸外那篇白茫茫的街市大相径庭。
饶是位至辅国的黎洚也为之惊叹了一番,这亲王府实在是一点不避讳,装潢气派的要堪比王宫。
单从这府邸的装潢看,魏时兆的反叛之心便是昭然若揭。
将他带去正堂,那小吏便动身走了。
黎洚抬眼望去,这正堂烛火通明,匾额一看便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雕琢成的。
他往里走,主位的魏时兆将茶盏放下来,正眼去瞧来人,定睛一望,四目相识皆是一愣——
“黎大人?”他扬眉。
闻言,他身旁端坐着的盲女心头一震。
黎洚蹙眉,见魏时兆身后的双面缂丝屏风用金线绣满着牡丹,烛火一照,倒是叫整个屋子蓬荜生辉了些。
屏风下的一对男女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男人眼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光,正目不转睛的瞧着他。
“给亲王问安。”黎洚恭敬道。
魏时兆嗤笑一声,想到那些年黎洚将那魏时崇护在身后的样子,给他的夺权路添了许多堵...着实是块绊脚石。
他狭长的眸子半眯着,自眸中渗出一丝冷意来。
“方才听大人说有本王感兴趣的事,大人说的何事?本王倒是要好好听听。”他扬声。
一旁的黎月坐不住了,这声音分明就是黎洚。
见身旁之人的异动,魏时兆放缓了声音,将手搭在她肩上道:“夫人,你阿爹来看你了。”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惊。
第70章
“父亲?”黎月蹙眉站起身来。虽看不见黎洚的面庞,却也知道眼前的定是她那辅国父亲。
黎洚神色躲闪,面上强作欢笑以掩尬色,恭敬道:“原是月儿得了王爷青眼,做了王妃...实属臣之幸事,黎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