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泱从男人的怀里退出去。
她自然不会生出那般想法来,她与他,不论是谁死了都无用。
东辰与柔伊本就因战乱千疮百孔,蔡壑一直受朝中世家大族掣肘,连一个决策都不能亲断,而柔伊内局如此不堪,不久还将有叛贼相争。
东辰与柔伊更该同仇敌忾对外,对内应当永结同心。
“魏时崇,”她忽的轻叹一声,抬眸看他:“你同本宫说实话,你究竟有没有信过本宫?”
这一句话仿佛夹杂着西北三月的春雪,不似料峭春寒,却叫人心上一冷,又好似一把弦弓,轻易便将他的心划上一个口子。
魏时崇蹙眉。
“我自然信你。”
他如是说。
不带着一丝一毫的犹豫。
蔡泱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张了张口始终道不出一字。
魏时崇敛气,俯身过去吻住她,浅尝辄止又分开,哑然失笑:“不必为难自己,若是不知该说什么便不说了。”
他将她的头放在心窝处,大手轻缓的抚了抚她的发顶。
蔡泱被他这一举动惊的愣了愣神。
窝在他怀里,她低眸,再也忍不住眼底的热意,泪流出来浸湿了他的袍子一角。
魏时崇感觉到心口有一处濡湿,心上微微一疼。
“莫要哭了...”
许久过去,两人才堪堪分开,蔡泱面上泛着红,不去看他。
魏时崇坦然笑了一声:“若是不愿同我在一处,我便去偏殿。”
说着转身便要走。
这下,蔡泱才抬头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魏时崇...”
男人停下来,蔡泱便自他身后扑了进来,将他的腰身紧紧搂住。
“别走。”
她怕若是再不抱紧他,他又会出什么事,匆匆离开她,也许未曾有一句道别便再也见不到了。
半晌,男人低声哄她,嗓音宛若高山溪流——
“我不走。”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魏时崇想了想,缓声道:“那日你问我的,不通乐理却识得你琴音惆怅,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想嫁我......”
得知自己要被家国的万千灯火抛弃,作为媾和的牺牲品,不论是谁都不会情愿。
蔡泱心上一颤,咬着唇半答应着:“是有这个缘故,可更多的还是本宫对柔伊的畏惧。”
其实是对他的畏惧。
二人素未谋面,她本不指望这一生能有什么好姻缘,长公主这个头衔一旦到了人身上,便不能轻易抉择以后的路,余生都要与皇室生死与共。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不可能不惆怅。
魏时崇低低的“嗯”了一声:“我知道,我都知道。”
“所以你莫要再往肩上加担子,一切都有我。”他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轻易便拨乱了她的心绪。
说什么一切都有他,不过是他不愿她受苦,瞒着她做了许多受伤的事,只为了换她能安泰自若的过日子。
可这样的鬼日子,她真是一天也不愿过......
蔡泱忍不住怒声喝问:“事到如今你连中了什么毒,前段日子发生了何事都不愿同我说...魏时崇,你可有真心将我当做枕边人?”
“还是你仍忌惮我、猜忌我,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她质问着,声音冷的不带一丝情绪。
魏时崇凝着她染着愠色的眸,喉间滚动。
“你说的‘时日无多’,究竟...究竟还有几日?”她哽咽着。
魏时崇心慌了,攥着手强忍着要给她擦泪的冲动。
他不知要想个什么理由推脱搪
塞她,眼下她追着问,话语间的剑锋似是能将他捅出个窟窿。
他咬着后槽牙,半晌挤出一丝笑来:“怎么会瞒着你,骗你的,这毒,东辰便有解药,眼下柔伊事端众多,我一时半会也抽不开身,等过了这一阵子,亲自去东辰一趟找谌梵昇,这毒自然便能解了。”
只能将谌梵昇拉出来。
起码蔡泱也知道他博闻强识,提了谌梵昇总是要有些用的。
他躲躲闪闪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半眯着眸冲她笑。
蔡泱狐疑的蹙了蹙眉。
谌梵昇......
“你说的是真的?”她咬唇,最后一次质问他:“谌梵昇真的能替你解毒?”
魏时崇装作大彻大悟的样子,继续诓骗她:“自然,他上天入地,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她眼中重新燃起火花来:“那本宫现在便修书......”
“不必,”他忙拦下她:“我早就同他说过此事,不必担心。”
蔡泱心里一阵不安,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好。”
*
魏时崇算着日子,蔡泱不时便要临盆。
他一直以为蔡泱是个稳重的性子,不喜乱动,可前些日子她还孤身去了燕城找他,实属叫他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