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洚心头一震。
“王上!”
众臣闻言自然也是一惊,不少人受过黎洚的恩惠,一朝落败,他们还是没能看清局势。
黎府的荣耀一直受王廷掣肘,王廷叫他兴,他就能延绵不衰。
黎洚反复念着魏时崇方才的话,由衷的不可置信。
他为王廷瞻前马后啊!他应是最功不可没的那一个,为何魏时崇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待他?
“王上如此不怕叫忠义之臣心寒吗?”冷笑。
“臣为王廷、为王上做了多少?王上全然忘了?”
“是为了王廷、为了本王?”魏时崇眼底猩红,在心里挣扎许久才回过神来质问:“还是为了义父、为了黎家?”
“这些无需本王替义父考量吧?”
蔡泱呼吸一滞,说实话,也是她逼他面对这份现实,于他来说是太过残忍了些。
可若是想彻底整顿柔伊,必须要从黎洚开始。
眼下的局面实在是烂,烂的叫人心寒。
可见他这个样子,她还是心疼的。
女人款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他一愣,回眸撞进她一双含情的眼中,手上温软,似是自指节将力量渡给了他。
黎洚见状,只能冷笑几声:“王上与王后还真是情比金坚啊......”
蔡泱敛神:“自然。”
她能给他的远超于黎洚打造给他虚假的亲情。
事到如今,魏时崇也该看清楚了。
黎洚以为只要永远将“义父”一个身份摆在前头,就能将魏时崇死死攥在手里,看着这个长大成人的糙汉子为了黎家的荣耀冲锋陷阵。
倘若他不夺王位,他过得未必要比现在好,可他夺位的
艰辛,受过的伤、遭过的难,在黎洚看来却一文不值。
黎洚是个没有心的。
蔡泱上前一步将魏时崇护在身后,神色冷峻,无一丝惧色。
“本宫与王上已决意钦点将士,不日北伐,为了我柔伊第一贵女讨回一个公道,不知黎大人意下如何?”
为了你的女儿讨这个公道。
这是在逼他松口,给个正当由头。
黎洚紧紧攥着拳头,闭了闭眼。
他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
声音零零碎碎从牙缝里挤出来:“臣,无异议。”
众臣见此,皆跪地叩拜:“臣无异议,王上王后圣明。”
左都候眉眼低垂着,全程未敢掺和半句话。
生怕魏时崇和蔡泱记起他还有个儿子与李家的渊源。
蔡泱轻瞥他一眼,其实心中早已了然,只是祸不及此,她不愿多说。
可毕竟是关乎王廷颜面的事,既然做了恶人,那便一始而终——
“说起来,左都候府的世子,与黎家还有婚约吧?”她声音无甚情绪。
左都候蹙眉。
如今这个局面,谁也不能装糊涂蒙混过去。
他没敢看黎洚脸色如何,只能恭敬下跪:“臣家中长子先前确实与黎月小姐有过婚约,只是二人不相熟,也从未相看过,现在斯人已逝,这自然就成了前尘过往。”
意思便是,左都候府自此要与黎府断干净了。
“你!”黎洚怒喝。
蔡泱颔首,十分满意这套说辞。
跪拜着的众臣心里更是如明镜一般。
王后此番,实在昭示众人,王廷才是最尊贵最荣耀的,整个柔伊都改为王廷效力——
而非听命于狐假虎威之人。
这东辰来的女子,对国事竟了如指掌,实在叫人生惧......
第57章
左都候不是个痴傻的,他不会同黎洚一般将所有希望都押在魏时崇与他的“父子情分”上。
王廷这是要彻底将吏治整顿一番。
没了黎洚,下一个便是他。
只可惜他只有一个残了腿脚的病儿,这左都候府在外人看来也早已不似从前那般风光了。
他猜想着,魏时崇大抵不会着急动他。
朝中局势诡谲,瞬息万变,如支流汇入江海,轻易便能改了命数,人也一样,一朝得道登天,便也成了人上人。
可若是江海干涸,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空?
左都候恭敬跪在地上,任凭黎洚指摘唾骂——
“忘恩负义之辈!”
蔡泱冷哼一声。
“忘恩?如何便忘恩了?于柔伊上下来谈,承的也是王廷的恩!是王廷给了你们荣耀。”
“如今不谢王廷,”她眯眼,声音透着一丝决绝:“倒是要谢黎大人的恩?”
“岂不是本末倒置?”
魏时崇任用黎洚把控朝纲本就是犯了滔天的错,不过好在黎洚手中并无兵权。
不然千载春秋过后,世人论起魏时崇这个只知开疆拓土的武夫领袖,被奸臣蒙蔽双目,致朝局混沌不堪。
纵使她与魏时崇有千般功绩,只这一点,便能被后世戳穿了脊梁骨。
青史,是最不容亵渎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