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都不是健谈的人,而现在如要开口说些什么,似乎又很难忽略路诚的死,去若无其事地说些其他的事情。
这些年来,齐女士连路诚的
名字都不愿意提起,这些年来,如果一定要提高路诚这个人,也只是说,“那个死人”怎么怎么样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路诚确实是死了。
车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许久,齐栀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恨也好爱也好其实都是太过强烈的感情,维持不了太多年的。对于路诚这个人,齐栀早已下定决心要遗忘。
可这个烂人偏偏又在死后搞了坨大的,像是在提醒着她,不许忘了自己这个令她百般回避却又纠缠半生的混蛋。
过了很久,齐栀才很没力气地对路曦瞳说道:“需要办的手续什么的,这两天就辛苦你多跑一跑了。”
路曦瞳回过头去,车外的灯光朦胧地映出齐栀鬓角上的一小撮白发。
她不知道这是最近生的还是早就有的,实际上,她根本想不起来上一次仔细地去看齐女士的脸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似乎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齐女士也有有着属于自己的时间刻度。那个威风凛凛的女人正在逐渐老去,像是一朵银色的莲花。
路曦瞳抬起手来,想要从齐女士的发间抚走什么,想了想,最终只是放下了手,低着头轻声应道:“我明白了,明天我会去办理相关手续的,有需要的话再电话联系。”
次日,路曦瞳在去处理路诚留下来的烂摊子之前,无视了齐女士的骂骂咧咧,几乎是押着她,把她送到了医院。
这件事情让路曦瞳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却还是在亲手拿起路诚的死亡证明后心头一滞。
既没有即将获得一大笔保险金的喜悦,也没有亲生父亲惨死离世的悲伤。
她只是……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走神。
“路小姐……路小姐?你有在听吗?”
路曦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我在听,你接着说吧。”
悦仁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是个活泼而有些话多的人,尽管路曦瞳只是淡淡地点头,却也还是自顾自地和她说着关于路诚的事。
“这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可是您的父亲如果不是死于‘飞机失事’这样的事件的话,您和您母亲恐怕是很难得到这份保险金的。”
路曦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为什么?”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实力买这么高价格的保险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连着不断地买了很多年。”
盘着发的女人看了看四周,才小声地地继续说道:“简直……就像是期盼着自己早点死一样。”
路曦瞳试图回想起上一次见到路诚时他的样子,鼻尖似乎还可以闻到,来自他车子里混着方便面味儿的浓郁烟味儿。
男人那张与自己处处相似,却又透着油嘴滑舌的脸浮现在了脑海。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在受益人那一栏里,签下了被他抛弃的前妻和曾经想被他卖掉的女儿的名字的呢?
这个被赌博毁掉了人生的男人,似乎至死都还在赌。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反复地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进行着一场偏执而又疯狂的豪赌。
脑海里路诚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其实她大概从来没有了解过路诚这个人。
过去没有兴趣,今后也不再有机会。
那个把她和齐栀本该幸福的人生粉碎在了赌场的混蛋,变成了异国他乡的一具无名尸骨。现在,又成为了她和齐女士银行账户余额里一串冰冷又令人心动的数字。
原本麻木的心绪逐渐泛起涟漪,路曦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茫然。
这些年来连齐女士即便是喝醉了酒也很少再提起路诚这个人,可路曦瞳却持续地讨厌着路诚这个父亲,甚至可以说,是憎恨。
把憎恨延续在一个死人身上毫无意义,可完全原谅并释怀路诚这个人,路曦瞳似乎也做不到。
思绪飞回很多年前那个夜晚,太久远了,她和齐女士不住在那个地方很多年了。
她真的离开了那个可以经常听到催命般地砸门声的破房子了吗?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真的已经完全过去了吗?
握紧手中的钥匙,路曦瞳一个人在小区楼下的秋千上逃避似的晃着,直到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她站起身来,拿出手机来,给沈鹤羽打了一个电话。
“明天可以来我这里吗?我有很重要的地方,想要和你一起去。”
第74章
齐女士的体检结果意料之中的跟健康二字没什么关系,不过路曦瞳还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