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间,她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艾香味,轻盈萦绕,沁入心脾。
耳边也没有再听到马儿嘶吼,奔踏的声音,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犹如冰刃的血渊沉眸,在他眨眼时,仿佛断头台上的那把钝刀落下。
“想死?”
“死到别处去,不要污了这里。”
樊玉清的腰间忽然一松,她整个人倒坐在地,还未从方才的情形中抽离出来,手上被石子刺痛的感觉,将她拉回了神。
她抬眼愣愣地看向那道无比寒粟冰冷的声音的主人,见他高高在上藐着她,眼眶以血色打底,周身充满了杀气——
再看向他身后,那匹疯了的马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血堆中……
想要开口解释,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第一天来军营时,他便让
末雨提醒她,这里是禁地,没有命令不得靠近,可她还是轻视了这里的规矩。
她很自责,眼眶中充盈着泪光,眨眼间滴滴落下——
末雨,看门的战士以及那几位向她泄露消息的人,全被承垣王处罚了,五十大板…三十针鞭…十方火烙。
听得她恐惧,僵直,绝望,后悔……
她欲要开口替他们说情时,承垣王看向了她,无情地说了句:“送她去暗阁。”
暗阁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但是她看到末雪吃惊的表情,她便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原来是黑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在那一方空间内,未见一丝光明,‘吱吱’,‘唆唆’,‘嘶嘶’声此起彼伏,蛇虫鼠蚁,到处都是,令人无法下脚——
她找不到出口。
只得在那一方空间里上下求索,可怎么都避不开那些吓人的东西。
死寂的黑暗,恶心的老鼠,软趴的蛇体……彷佛掐住了樊玉清的喉咙,堵塞了她的呼吸……前世的记忆骤然涌上心头——
“大哥哥…”
“母亲…”
山洞,血路……母亲的笑,鲜红的匕首……承垣王的狠……
此刻,她痛不欲生。
尽显绝望,如同海面上的一只孤舟,在汪洋大海上漂浮着。
天上的最后一抹云霞,被黑色的天幕吞噬。
不知多久……樊玉清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只觉得过了漫长的一辈子。
她孤绝的长吼,撕心裂肺,犹如百鬼同哭;她像是吊挂在悬崖边处的细枝上……吼声戛然而止后,她坠入了崖底。
……
宫灯照亮了每条宫道,太医院中所有的太医都被传到了景晞殿。
仁帝与皇后坐于殿上心急如焚——
皇后到底是妇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快要没了性命,从前那股端庄贤惠的样子尽数消失。
她起身冲向端着挂满血布盆子的太医,失态着吼道:“我儿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他若死了,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皇后娘娘,臣等定会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将殿下从鬼门关拉回了……”太医缩着身子,诚惶诚恐,怕极了皇后现在就一刀抹了他。
“皇后,你失态了。”仁帝到底是帝王,沉着稳定,淡定自如,他虽关心儿子,但也不曾做出有失身份的举动。
仁帝挥了挥手令这位太医退下。
他走到皇后面前,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抚了抚,在安慰着她。
这时,瞿公公迈着着急地小碎步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绛雪阁的玉清姑娘怕是……”他顿了顿,再道:“老奴听闻玉清姑娘是因为担心临孜王闯入了战训,险些丧命,后被承垣王救下,却又罚入了暗阁,如今这人怕是没承受住,快要……太医都在景晞殿,玉清姑娘那边没人救治了。”
“孤倒是小瞧了这丫头,派一位太医过去吧。”
仁帝他一直以为五弟对这丫头不同,原来是没有犯错,若是犯了错,下场与旁人哪有什么两样……
也难为她这么关心祈儿,这也算是尽了一位妻子的责任吧。
“尧瑢合,他定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对越皇后的死袖手旁观,让他冲着我来啊,他为何伤害我的祈儿……”
“皇后,你冷静!”
“冷静?你不止祈儿一个儿子,你当然可以冷静,而我只有祈儿,你让我如何冷静!”
皇后向来是循规蹈矩,性子沉闷,可她听到樊玉清也……之后,她便忍不住爆发出来。
她作为六宫的表率,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一点无人反驳,却也显得她整个人死气沉沉,没有生机。
现在这样咆哮着,带有一丝疯态的样子,倒是让仁帝觉得,皇后也是一位鲜活的人,很新鲜,也很有趣。
仁帝轻轻地抱住他的皇后,安抚着。
猛然间,他被皇后使了劲的力气推开,在他踉跄了两步,抬起头来时,便只瞧见了皇后奔跑出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