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暮,怎么办?”初夏从双臂间抬头,眼眶红红的,脸上全是泪水,仿佛泪人,声音很哑,“我又做噩梦了。”
那些夜夜缠绕她的噩梦,宛如毒蛇般,再次将她缠绕,绞着她的心脏。
梦里,那年在“安平寺”求的签,第三支才是上吉签:岁岁平安好光景,年年顺遂万事兴。
第二支是中平签:三更月照昙花影,未满星斗已西倾。
第一支是下下签:夏末蝉鸣尤未停,断线纸鸢坠晚汀。
她不愿相信那是沈未的宿命,只觉得是自己手气不好,抽了两次都没抽中上上签。
她又拿钱支付,第三次终于抽中上吉签,沉得仿若阴雨天的脸上,才终于现出一抹浅浅笑意。
终是相信,是她手气不好,沈未是谁?是神佛都会庇佑的人,一定会岁岁平安,年年顺遂。
梦里,沈未不是笔记本里记录的沈未。
他没有当警察,没有做人民的英雄。
他没有邀请她去他家合住,没有成为她的室友。
他没有在晚会上再次唱《StayAlive》。
他没有跟她做的事,有很多很多。
他的歌单里有哪些歌,歌单名是什么,她不知道。
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不知道。
他会娶什么样的女生,她也不知道。
有很多关于他的事,其实,她都不知道……
至今,他们没有一张合照,她去过无数次无名海,却再也没有遇见他。
十八岁、十九岁初夏的遗憾。
从未圆满,从未得偿所愿。
她在梦里哭到嗓子发哑,哭到撕心裂肺,大声喊着“沈未”的名字。
可任由她怎么喊,都再也听不到他的应答。
他好似变成了一头鲸鱼,游向了深海。
她努力追啊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她迷失在了,汪洋大海。
她始终不愿承认,暗恋的少年,永远停在了十九岁。
梦醒后,她满脸泪水,慌乱抹了下,便疯了一样去找子弹壳项链,找蓝色毛绒鲸鱼,床上、桌上、抽屉里,甚至房间里的
每个角落,她都找了一遍,哪里都没有。
她的指尖不知何时被刺破,正冒出血珠。
她却像不知道疼,仍继续翻找,找了一遍又一遍,燃起的期待,一次次落空。
为什么找不到一点关于沈未还存在的痕迹?
为什么沈未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他的体温、他的拥抱、他的吻,原来,都是一场美好到极致的幻梦。
可她却想一直留在幻梦里,不愿醒来。
初夏的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着,满是泪水的眼眸带着期盼地看齐斯暮:
“齐斯暮,你告诉我,我只有十九岁,是不是?”
“沈未还在,是不是?”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她一声声如泣如诉般地追问,回答她的只有雷声,吓得她赶紧捂住了耳朵。
半晌才听到齐斯暮说:“初夏,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放在自己身上,你努力了九年,你尽力了。沈未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你。”
“不,都是我的错!”初夏哭得抽噎,泪水打湿瘦得凹陷下去的脸庞,“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死。”
为什么当初要去拿那个破旧的打火机?
为什么要点燃衣服?
齐斯暮抬手帮她擦了下眼泪,只碰了一下,便触电般地迅速收回手,耐心又柔声地说:“初夏,都过去了。没有人怪你,你要放过自己。”
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罪魁祸首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她却无能为力。
那些支撑她走过九年的信仰,在努力无果后,尽数崩塌。
2014年,我遇见了最好的少年。
可是少年成了飞烟。
我再也找不到了……
再也无法为他鸣鼓申冤……
我活在幽冥之地,再也看不见我的星星。
……
初夏又听不见了,雨声、雷声、齐斯暮的声音,她都听不见了。
直到齐斯暮摇晃了她几下,又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她的听觉才又回来。
齐斯暮松开了她,她听到他说:“初夏,你胸前的伤口还疼吗?”
初夏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左胸,衣服下似乎有不平整的伤痕,子弹大小。
她想起来了,这个伤口,每到下雨天都会疼。
疼吗?
她好像感觉不到了,只感觉到胸口下方跳动的心脏,像被什么使劲拉扯着。
初夏摇了摇头。
半晌,齐斯暮才说:“你妈来看你了,你见她吗?”
廖知书会来看她?
初夏忽然笑了,仿佛在听天大的笑话。
自从她被关进这里,廖知书一次没看过她,送她进来的那天,看她的眼神格外不友好,说的话也带着刺:“说你是赔钱货,你还不信,你这一进来,你赚的钱都不够你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