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才刚咀嚼两下,便呛得面红耳赤起来,拳头捂住嘴,直咳嗽。
茯苓见状,赶忙斟一杯茶过来,一边轻拍他的背,“主子您慢点,吃不了辣就莫要勉强。”
冬宁也停住了筷子,见他这样儿,有点心虚。
但见他耳尖微红,似有不适,深蹙眉,仰头将水一杯灌入。
“你……要是吃不惯,我以后自己一个人吃便是了。”她咬着筷子,咕哝出声:“我就爱这点辣味儿,反正也吃不到一块儿,没必要占着一张桌子。”
“没事。”章凌之接过帕子擦擦嘴,又递回茯苓手上,咳得厉害了,眼角还蓄着零星的湿润,“既然你爱吃,我总要把它吃惯的。”
冬宁咬住筷子头,直皱眉,只觉他这话有点奇怪,但也并未深想。
随你。心里嘟哝几句,她只好硬着心肠,继续享受她那火辣辣的菜去了。
“主子,要不我叫厨房给你煨点红烧肉来……”
茯苓伏在他耳边,轻声关切,却被他摇摇头,退了下去。
“给我打碗清水来。”
茯苓领命照做,端来一碗水放他手边上,他悠游地夹起一片牛肉,在清水里涮一下,方才送进口中。
表面上的辣油是除掉了,可那炒进肉里的辣味却是犹存。他缓缓咀嚼着,想着从不那么辣的菜开始,一点点适应。
冬宁都傻眼了。
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吃菜的。
这要是在黔东老家,肯定是要被人指着鼻子笑的。
“噗!”想着想着,她憋不住笑出了声。
章凌之眉心微动,眉间浮现浅浅笑意。
这丫头,就是要看自己吃瘪,她就高兴哩!
见他神情悠然闲适,似是还颇为欣悦,冬宁立马又垮下个小脸,抿抿嘴,故意低头扒饭去,只是不想理会他。
这个人,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烦的呢?哼~!
冬宁并不知道的是,自己想离他远远的,可其实,常常地,就连那安睡时的模样,都暴露在了他的眼底。
夜里,茯苓将大灯吹熄,放下帷幔,确认冬宁睡着后,也并不急着去偏房歇下,却是坐在门外台阶上,点着脑袋打瞌睡。
疏忽,只听得园门外响起莎莎的脚步声,节奏沉稳,不疾不徐。
立马便清醒过
来,她起身迎下台阶。
“主子……”她躬身上前,声音压得极低。
“她睡了吗?”
“是。”
二话不说,章凌之放轻脚步上了台阶,又拈着手推开房门,腿一迈,像条泥鳅似的便溜进了屋内。
哎。
茯苓在园子里看着,直摇头叹气。
有些事情,她这个局外人都比他们看得清楚。主子明明喜欢得紧,可就是不愿给雪儿姑娘一个交代,这成天不清不楚做贼似的,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章凌之撩开帷帐,清甜的山茶花香气透出,熏人欲醉。
他挨在床边坐下,静望着少女沉浸的睡颜。
这一切,他早已由一开始地束手束脚,而今是做得熟练自然。
甚是都无需躲开芳嬷嬷,有茯苓的掩护,更是放心大胆了。
轻轻撩开被子的一角,寻到她的小手,拢在掌心。少女的手心软嫩,跟他的实在大不相同,每每这种时候,都轻易激起他更多盛开的欲望。
但他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这么看着她,感受着她的手在自己手里,填满着心角一点点坍塌的空虚缺口。
“嗯……”她不知梦到了什么,砸吧砸吧嘴,动了动脖子。
莫名地,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心中想到些什么,那笑容又寂然了下去。
这段时日,他内心矛盾激烈,天人交战,很多时候,他常常恍惚,甚至判断不了为何是、何为非。
或者说是与非,在她面前,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他并不是一个心善的人,可在心中划出的底线,他从未踏破。
手又紧了紧她的小手,眼底一片柔软。
他想,若是自己真点了头,她定会开心极了,光是想起她那雀儿般欢快的样子,心中,便慢慢盈满幸福。
只是……他不知道呀,他真的……不知道。
*
春花才谢,五月将至。
又到换季时,冬宁将自己的衣橱清点一遍,发现去岁穿的那些夏衣,有些款式过时了、有些款式她而今不喜了,总想着要再去裁几身新衣。
茯苓挽着她,打量先去趟布庄挑衣料子。
两个小姑娘在布料里挑花了眼,冬宁比比划划一番,看着这些漂亮样式,心情都好上许多。
这时节,天气还没热起来,正是舒爽的好时候,可两个姑娘在布庄里挑挑拣拣、来来回回地,还是沁出了一身薄汗。
茯苓去桥头的饮子摊,给她打了一碗豆蔻水,冬宁接过碗喝起来,就站在廊檐下,看车夫将她们挑出来的布匹往马车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