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他来,章嘉义举着一柄刀就冲过来。
何忠骇然,连忙拦在了章凌之身前,“你做什么?!疯了吗?!”
“何忠,让开。”
章凌之面不改色,背手站在何忠身后,透过他的头顶,对上章嘉义怒气冲冲的眼神。
“主子……可他……”
“让开!”
何忠努努嘴,只好挪着脚,小心翼翼挨在他身边,不敢走远了,警惕的眼神始终盯住举刀的章嘉义。
“你……你个杀千刀的畜生……!”他手指着章凌之,眼里沤出了眼泪,似乎真气极了,“你还有脸过来?啊?你还有脸过来……我娘……我娘躺在床上,东西都吃不下去,她不想活了……她没脸了……”
说着,声音哀嚎起来:“你叫这么多个大男人……翻了她的屋子,她那些东西……地上翻得到处都是……全都是……她一个寡妇,被人这么羞辱,你叫她怎么活得下去!她能不上吊吗?!”
他那大嗓门一吼,声音穿透院墙,怕是又要叫隔壁邻居赶来听墙根了。
章凌之冷眼漠视他,听他一口气吼完,并不出言争辩。
章嘉义并不知道母亲上吊的真实原因。
令王月珠羞愤到没脸活下去的,是被翻出来的亵裤和玉势。她对自己小叔子畸形的贪恋被迫见了光,连“物证”都被呈上去,真是羞耻到无地自容。
但真相,章凌之并没有告诉章嘉义,这件事,他还是想给嫂嫂留最后一点颜面。只是没成想,她左右想不开上了吊,竟是又叫章嘉义,误会至此。
“嫂嫂呢?我过来看看她。”
“你还有脸提看望?!”章嘉义手中的刀柄举得更高了,“你章大阁老忙啊,日理万机啊,到了今日才想起来,哦,还有个差点被你逼死的嫂嫂要来探望,章越,你可真他/妈有良心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人!恩将仇报!猪狗不如!真应该一刀给你劈了!”
他手中的刀又逼近了一点,何忠吓得又要挡过去,谁知章凌之竟是主动大跨一步,自己往刀锋上又靠近了一寸。
“主子!”何忠惊呼。
章凌之恍若未闻,凝视章嘉义愤怒的脸,无波无澜的脸上隐着对他的不屑。
“你……你活腻了是不是?就想找死了是不是?”看到刀快要挨到章凌之的脖子,他反而结巴了起来。
章凌之勾出一个几不可查的冷笑。
自己这个侄子他太了解,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就爱嘴巴放大话。小时候连只鸡的脖子都不敢划拉,别说杀人了。他才不敢真的动手,背
负上一条人命。
章凌之又往前跨一步,把章嘉义惊得往后一退,“你……你干什么……”
锋利的眼神狠狠锁住他,他缓缓,勾出一个讥讽的笑,“侄儿,你可想清楚了。”他从胸前掏出一张纸,夹在指间,“要是这一刀真下去了,那么这张房屋转赠的书契,可就没人签字了。”
“什么?!”他瞪着他手里的书契,眼睛都直了。
“嫂嫂的事,我心知有愧。今日过来,一为探望;二来,便是要将这间宅子,赠与你们,算是我向嫂嫂认错的一点心意。”
一阵狂喜冲上心头,章嘉义清了清嗓子,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
“那个……还算你有点最后的良心。”他缓缓收了刀,心中已经迫不急待摩拳擦掌了,“那就去屋子里签吧。”他极其自然地撇撇头,仿佛刚刚把刀架人脖子的事儿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叔侄两个将转让的书契签完,章凌之极其痛快地将地契呈过去。
章嘉义眼睛都直冒光,拿着那地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简直是爱不释手。
章凌之在对面冷眼看他半晌,终于开口道:“嫂嫂呢?带我去看看她吧。”
昏沉沉的房间里,药味浓重。
门推开,紫苏近前来,俯身向那床上病容苍苍的妇人询问:“夫人,主子过来了。”
王月珠猝然睁眼,硕大的眼珠子瞪得暴起,几乎快要从那眼眶中滚落。
紫苏吓了一大跳,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
“唔……唔唔……不……”她喉咙受损,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惊恐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见她越来越激动,腿在被子里踢蹬,紫苏吓得连忙安抚:“好好好!我现在就去跟主子说,说您不愿意见他,让他赶紧回了。”
“呃……呃……”她一下下点头,泪水终于从眼角滚落。
紫苏唉声叹气,掩上门出去了。
房间再次陷入枯寂的昏暗。
她喉头呜咽着,转过脸,戚戚哀哀的泪水没入枕头中。
紫苏出来,低头行至章凌之面前,朝他一脸为难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