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梯门关上那一刻,轿厢忽然暗沉,可她眼中光芒闪烁。
距离想要的自由,只有百米之遥。
叮一声响,门开,天光大亮。
两条腿一前一后横跨电梯缝隙,抬眸一刹那,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寒气自鼻腔灌入,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云湘整个人冻住。
即将破茧而出时分,那个人仅凭背影,便能轻而易举将她摁回茧中。
她下意识退回电梯,谢承舟攸然转身。
笑容讳莫如深,声音平缓而低沉。
“湘湘,想去哪?”
记不清是第几次听见这句话,语气戏谑的、玩味的、平静的、暗含警告意味的……一遍一遍在耳畔重播。
那双深邃凤目微阖着睇她,目光结成看不见的玻璃罩子,将她死死围困其中。
脑海自动播放支离破碎的画面,像幻灯片般,一帧一帧闪过。
轻透纱帐中交织缠绵的人影,半掩房门后传出的难耐呻吟。
还有,水雾氤氲的浴室里,她跪在他脚下……
不,这些不是她的记忆。
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她绝不可能失足堕落。
“你……你放过我。”
云湘抱紧自己蜷缩到床角,泪眼涟涟望着他,声音轻细微哑,几不可闻。
谢承舟站在床沿,身姿颀长挺拔,凝眸看着她,长睫微颤。
他倾身,手撑着床,另一只手细致地擦拭她面颊上的泪,嗓音喑哑沉闷。
“湘湘,是你该放过我。”
大手伸进被窝抓住脚腕,稍稍用力一拖,云湘失重摔倒在床。
出于本能的抵抗,她抱紧被子乱踢乱踹,歇斯底里叫嚷。
“别碰我!”
谢承舟真的没再碰她,松开脚腕,理理稍显凌乱的西服外套,走了。
咔哒——门关上,链条哐哐当当,锁落下时砰砰地撞两下门。
随即万籁俱静。
好半天,云湘还在发懵,小心翼翼探出手,摸到柔软布料。
是件男士衬衫,背面布满暗红色血迹。
容不得她思考,她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睡过去。
再睁眼天已经黑了,她迷迷糊糊翻身,惯性把手伸进枕下摸手机。
没摸到,反而有意外发现。
手背硌着坚硬板片,长条形,隔着枕套透出凉气。
她仔细摸了摸,根据轮廓推测,是把刀。
冷不防一怵,云湘有点恍惚。
睡着前,她明明是横着蜷在床尾。
现在却规规矩矩平躺,还盖着被子。
被子透出辛辣刺鼻的气味,皮革裹挟淡淡鸢尾花香,是令她闻而生畏的气息。
——她在谢承舟的卧室。
敲门声低低响起,外面响起保姆恭敬的问话。
“云小姐,您醒了吗?晚餐备好了。”
总控灯亮,室内灯火通明。
保姆在床边架起小桌板,端上饭菜。
云湘拿起筷子,佯装随口问:“裴姨,你在这多久了?”
“再有两个月就一年了。”
也即是说,她被关在这座岛上,已有十个月之久。
缺失的记忆里,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因何被谢承舟盯上,又因何被囚孤岛……云湘一无所知。
甚至连自己出生年月家住何方,都不知道。
只能通过赵特助和裴姨的只言片语得知,她是个毕业不久的名牌大学生,有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
裴姨感慨道:“我刚来的时候,你病得没这么重,天可怜见,这么多真金白银砸下去,却一点不见好。”
是,她病了。
至于得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她同样不知道。
十几颗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药,每天都要吃。
早上三颗,中午十二颗,晚上最多,十六颗。
云湘猛喝一口水,面不改色咽下去。
要乖乖吃掉的,不然下个月就没机会出门了。
“我想上楼拿本书。”想起自己就在二楼,她纠正说,“不出门,就去书房。”
裴姨点头,“当然可以。”
云湘又问:“他……在家吗?”
如果在,还是不出去为好。一看见他,她就害怕。
“不在,先生六点钟出去还没回来。”裴姨从围裙兜里翻出手环,“云小姐,您的手环记得戴上。”
手环有定位功能,下午在艺术馆,她摘下来丢向露台那侧混淆视听,但没能成功。
因为外套的拉链扣,也装有定位器。
裴姨扶她走出卧室,对门房间同样落了锁。
“那是什么地方?”她悄声问。
“赵特助说,那是先生和太太以前住的房间。”
先生太太?
那她是谁?
次日一早,云湘翻箱倒柜。
裴姨上前问:“云小姐,您找什么?”
“我记得,我有条很喜欢的一字肩荷叶边燕尾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