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律师正和他交谈,他不知听没听,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准确来说,是盯着眼角胎记看。
她低头皱了皱眉,再抬起时他的目光已转移回江律师身上。
不知听他说了什么,江律师朝这边看来,脸上晕出一抹红,如同开在春风里的花。
而谢承舟始终挂着不含情意、纯粹出于礼貌的笑。
他们并肩走来,江律师看她一眼,“你是?”
“江律师您好,我是云湘。”云湘伸出右手,“昨晚线上咨询网络文学版权相关问题的人。”
“哦!不好意思,我今天事情多,久等久等。”
“不不不,我该提前预约的,但平台显示只能预约下午。我下午要回学校上课,所以想来碰碰运气,江律师您这会……”
“没空。”陌生男人摘下耳机,站到江律师身边。
“现在是午休时间,她答应和我一起吃饭,如果您想和她聊业务,请在工作时间找她。”
胳膊贴胳膊,他们俩挨得极近,男人看江律师的眼神似水温柔,爱意夺框而出。
江律师望着男人嗔笑,“梁隽,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抱歉云小姐,他这人比较不着调,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不过……”江律师面露难色,谢承舟赶在她拒绝前,提议一起吃饭。
席间,云湘言简意赅说明情况,江律师眉头紧蹙,“这个事,不太好办。”
“合同白纸黑字,你和网站签约之前,没有仔细阅读条款,这是你方疏忽。照目前情况来说,解约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云湘抓紧玻璃杯,抿唇不语。
打官司的钱她都未必能拿出手,何况天价解约费。
更棘手的是,徐瑾逸把作品价格炒得那么高,土豆网必定会想尽办法讹她。
包厢里响起不合时宜的讥笑,三人齐刷刷看向发出笑声的人。
“承舟,你笑什么?”江律师问。
梁隽阴阳怪气,“他能笑什么?笑咱们做事束手束脚呗。人谢总跺跺脚,钱江抖一抖,我们认为难搞的事,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摆平。”
“隽哥谬赞,愧不敢当。”谢承舟皮笑肉不笑。
“少攀亲戚。”梁隽挺直腰杆,字正腔圆摆谱,“我们公检法清正廉洁,跟你们浑身铜臭的商人,没有关系。”
看来,他们三个人很熟。
如果江律师是谢承舟的亲戚朋友,那仅剩一点希望将不复存在。
昨天,离开京西府前,天已经黑了,赵特助追来,请她上楼一叙。
她以为谢承舟改变主意,愿意重新考虑帮她,便随赵特助去了。
顶层总统套房,灯光晦暗,谢承舟已换上干净的衣裳,站在落地窗前俯瞰。
背影冷峻矜贵,顶天立地,使她不由自主联想到古代帝王践阼的场景。
这样形容有点夸张,可他站在那,满城霓虹皆臣服于他。
她小心翼翼问:“谢先生,您改变主意了?”
对方徐徐转身,逆光而立,双腿斜支往后靠,神态荒诞不羁。
光影流转,脸一半敞在灯下,一半隐于暗处,明暗交界线将他一分为二。
“坐。”他随手指向沙发,语讫,又单手插兜背过身去。
云湘乖乖照做。
玻璃矮几上有两个箱子,谢承舟叫她打开,她也照做。
左边箱子装满现金,她没见过那么多钱,估不出数目。
谢承舟微抬下颌,缓声道:“懂意思么?”
她想了想,点头,“懂。”
“衣服脱了。”
云湘合上箱子,头也不回走了。
这个男人想包养她,岂会让她轻易达成所愿?
他势必会想方设法刁难她,把她逼上绝路,迫她屈服。
“云小姐,我的建议就是这样,如果你执意走法律途径,可以再联系我。只是,我必须提醒你,上诉耗费的时间和费用,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江律师拎起提包挂在肩上,“我回律所了,你们请便。”
“我送你。”梁隽跟着起来,临走前拍拍谢承舟肩膀,“这顿你请。”
偌大包厢只剩两人,围着一大桌没怎么动过的山珍海味,各自敛眸沉思,哑口无言。
室内光线稀疏,空间光影感丰富,他们宛如置身于古典教堂里,面对被浪费的食物忏悔。
悲情蓝调乐如泣如诉,云湘本就郁闷的心情,无法忍受这种刺激,提起帆布包准备离开。
一抬头,正对上谢承舟目光。
他又在看她的蝴蝶胎记。
她撩下耳后的发,虚虚遮住胎记,礼貌道别。
“那谢先生……我也……”
“坐下。”话未说完,他冷声打断。
“我回学校上课。”
“还早,七中两点半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