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也以为母后说得在理,父王一生以大宸统一为己任,若能以陵寝的陪葬支持大业,想来父王定然不会在意的。”
顿了顿,他又道:“儿臣愿主动请缨,开陵寝以挑选陪葬。”
荷华心里暗笑。
这死狐狸记仇得很,果然是在这里等着报复宸桓王。
如果宸桓王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砍人。
她努力将自己翘起来的唇角压下去,一本正经地对摇光道:
“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了,不过无须大张旗鼓,毕竟哀家也不想太过惊扰了先王。”
主要是不想影响自己的名声。
说完,她又转向樊蓁蓁:“筹措粮草的事则交给你了,陪葬品出来你便想法子将它们换成钱,然后准备出征需要的各项军资。”
樊蓁蓁躬身行礼:“是,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太后期望。”
最后,她注视彻侯廖若,缓声道:“此次出征,哀家准备命你以雍使不敬宸王为由,带三十万大军从平渊郡出发,避开雍军西部主力,直奔雍都重锦城。”
廖若低头领命:“末将遵命。”
挖宸桓王陵寝的那天,摇光特意选了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栎山的神道两侧开满了一丛丛的杜鹃花,越往王陵深处走,越是灼灼,漫山遍野的红色一路摧枯拉朽,几乎要将整座山都点燃。
宸桓王的陵寝在栎山最里面,是所有陵寝中占地面积最
广的。正中的石碑刻着“仁武纯孝宸桓王之陵”,以整块白玉雕琢,蟠龙纹碑首在苍松间隐现,神道两侧文武石像生列阵,更显陵寝庄严肃穆。
摇光凝视着石碑上的“仁武纯孝”四个字,不由得勾了勾唇——荷华曾命史官清清楚楚地记录宸桓王斩杀雍王、幽禁容太后、逼死发妻的种种行为,却又在他死后给了这么个谥号,这是在故意讥讽他呢。
在石碑前焚香祭拜后,摇光转身命令带来的一众卫士,道:
“挖。”
这些卫士不少都是世家子弟,第一次挖先王陵寝,颇有些不适应,然而摇光佩剑在旁,做儿子的都没忌讳,他们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因此初始的犹豫后,很快卫士们热火朝天地挖了起来,等陵寝打开,顺着甬道进入后,扑面而来的珠玉光华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甬道两侧的耳室里,堆满不计其数的陪葬品。
青铜鼎上饕餮纹栩栩如生,青铜编钟排列整齐,钟身铸满铭文,记录着宸桓王征战的赫赫战功。
除了青铜器外,还有数不清的漆器和黄金,闪耀着夺目光芒,金杯造型精美,镶嵌着各色宝石。
角落里更有丝绸锦绣堆积如山,每一匹都是由最顶尖的织工耗费数年心血制成,其上绣着龙凤呈祥、百兽率舞的图案,色彩艳丽,针法细腻。
原本有些愧对先王的卫士们,在一件件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冲击下,心里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那么精美的黎锦丝绸,哪怕是世家出身的子弟一年也分不到多少匹,现在全部放在陵墓里等着腐烂!
等进了主墓室,众人更是啧啧称奇。
只见墓室的穹顶以夜明珠镶嵌成星图,珠光流转间,恍若将整片星河纳入地下。正中的主棺椁更是以千年金丝楠木制成,表面髹着九层朱漆,镶满璀璨的红宝石与绿松石,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在众人的叹服声里,摇光面沉如水。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初自己征战容国,运来的粮草里一大半都是霉变掺了石子的!合着钱全部花在这里面了!
胸口那道刀疤隐隐作痛,他挥了挥手,命令道:
“除了主棺以外,其余能搬走的东西,全部搬走。”
忽然,有人语声惊诧:
“大公子……这里有一幅画。画也要一并带走吗?”
摇光走上前,只看见棺椁正前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丝帛卷轴。画的应该是某个皇家园林,四周古木参天,崇山峻岭。
然而,重重山林之间,却有紫衣的女孩怀抱箜篌,抬眸盈盈一笑。
陵墓是宸桓王生前就开始建造的,因此画像完成的时间应该也很早,洁白的丝帛已经泛黄,右下角盖着宸桓王独有的印玺——没想到竟然是他亲笔所作。
摇光看完画像,再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双人墓室。
就连棺椁,也比寻常棺椁宽大许多。
他明白了。
当年纾夫人以王后之礼下葬,想来这座陵墓,便是那时开始修筑。所以父王才会将它修得那样豪华,就连棺椁都要特意留出自己的位置。
什么一生一死两王后,从头到尾,宸桓王认定的王后,始终只有纾夫人一人而已。
只是她不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