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公主被她怼得一滞。
上下打量齐清一番后,她转向一旁的侍卫长,道:
“耿侍卫,雪月夫人既然来自容地,素来听闻容地山水甲天下,便让她顺水而归,回到自己家乡吧。”
离开前,又道:“在王兄回宫之前,务必做完这一切,免得陛下又听信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误会王兄。”
昭公主虽已离开,却仍留下了四名带刀侍卫,个个全副武装,面容冷峻。耿侍卫哑着嗓子,向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雪月夫人,请吧。”
齐清勉强地支起身体,即便来郢国后,她对自己的命运早有预料,但这一天真的到来,心里仍充斥着满满的抗拒。
她入宫以来,日日殚精竭虑,难道所有心血,就要这样一朝化为乌有?
萧氏将近百余口人的性命,父亲死前那双不肯闭合的双眼,难道此生都没有报仇的机会?
齐清蓦然攥紧了手指。
许久,她强行定住心神,敛袖对耿侍卫拜了拜后,柔声道:
“可否等待片刻?妾想好好梳妆,整理好仪容后,再随您上路。”
美人一张雪白的脸孔,因为发烧而浮现桃花般的红晕,纵使再怎样铁石心肠的男子,亦有片刻动容。
考虑到雪月夫人毕竟是陛下的宠妃,因为她下狱之事,陛下已经对临渊君多有不满,她临终前的最后要求,若是都不肯满足,来日传入陛下耳中,临渊君能安然无恙,他作为小小一个侍卫,大概率会被迁怒,甚至难逃一死。耿侍卫斟酌之后,答应了齐清。
见他应允,齐清又道:“狱中条件简陋,妾可否再提一个小小要求?陛下昔日曾为妾亲手制了一盒芙蓉胭脂,妾想用它上妆。”
“胭脂现放于何处?”耿侍卫问道。
“初元殿内。”齐清回答。
耿侍卫转身,对一名侍卫道:“速速去初元殿为夫人取了过来。”
侍卫领命离开。
初元殿里的侍女都是齐清亲自挑选,其中为她管理妆奁的侍女小桃是当初跟随宸国送到郢国的几十名美人一起过来的,正是荷华特地为齐清安排的人手,齐清入宫后便找了借口将她调到自己宫里。
自齐清入狱伊始,小桃日日翘首以盼,好不容易今天看到侍卫过来,慌忙迎上前问他:“夫人怎样了?”
侍卫板着脸,只是道:“左内侍命我来替夫人取胭脂。”
“胭脂?”小桃疑惑。
夫人在狱中好好的要胭脂做什么?
侍卫补充道:“要陛下亲自为夫人制作的那盒芙蓉胭脂。”
听到“陛下”二字,小桃眸光微闪,转身进了寝殿。
须臾功夫,她从寝殿中出来,一脸歉意地对侍卫道:“瞧我这记性,刚刚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方才想起芙蓉胭脂放在陛下的承乾殿那边了,您也知道,夫人之前经常伺候陛下,留宿承乾殿的。”
说完,她扬
起一张笑脸,甜甜对侍卫道:
“承乾殿与初元殿距离不远,您若是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去取给您。”
不等侍卫答应,她提起裙袂便匆匆跑去承乾殿。
侍卫皱眉想了想,拿一盒胭脂而已,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岔子,便留在原地等小桃回来。
此时的承乾殿里,郢王钰已经收到昭公主去诏狱问罪雪月夫人的消息,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双膝,坐在塌上,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里,像是把自己关进了透明的屏障里,隔绝外界一切人或事。
芙蓉胭脂盛放在小小的白玉盒子里,不过半个手掌大小,呈现出海天霞般的落日色彩,香气亦是清远淡雅,一如齐清的性格。
齐清肌肤白皙细腻,很少浓妆艳抹,平时独爱用一点胭脂薄薄涂在面颊上,为自己增添些许颜色。她又不喜欢那些俗气的大红、嫣红、水红色,因而当初郢王钰为齐清制作时,特地命人从琼玉台开得最好的芙蓉花里,一瓣一瓣择取其中颜色纯净的,用白玉杵捣成清净的花汁,配了花露和蜂蜡蒸叠而成。
几千朵芙蓉花,只得这样小小一盒。
可如今胭脂还在,人却已不在。
他其实知道昭公主是去做什么。
但他无能为力。
归根结底,他可以处置临渊君,但他唯独无法对自幼相依为命的昭公主下手。
长姐如母,她是他在世上最后的血亲,他无法违抗。
哪怕有一天,她会要他的命,他也只能双手奉上。
就在此时,脚步声急匆匆响起,不顾栗内侍的劝阻,小桃跨过门槛直直扑到郢王钰脚下,哽咽道:
“陛下!!!求您救救我们夫人吧!!夫人恐怕……恐怕是要遭不测了……”
听到“不测”二字,郢王钰心头一紧,慌忙让小桃起来,“到底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