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浪接着一浪,连河水都在声浪里起伏不定,最后廖若一马当前,挥舞宸国的令旗,玄色旗面迎风招展,一条金色螭龙昂扬向天。
听着一众将士的呼喊,荷华同样心潮澎湃。
她知道,这些天宸国一直按兵不动,只是被动防守,是因为有战报称,首战失利后,耜王奕又往前线投了十万兵马。看临渊君的样子,今日他们应该已经抵达河对岸。与之相对的是,宸国的援兵一直未至,不知道宸王烨究竟是何打算。
敌众我寡,兵力悬殊,确实是极为麻烦的情况。
但……她相信摇光。
耜兵的第一波冲击很快开始,三十艘轻舟破浪而出,船头寒光凛冽的钩镰在烈日下织成银网。那些轻舟吃水极浅,载满了江渊营最精锐的玄甲死士。
“盾阵!”
太子摇光的吼声压过浪涛。
宸国三千青铜重甲轰然列阵,鸢形巨盾砸入河滩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箭雨已至。
“小君,您当真不退吗?”廖若一边命令弓箭手射杀试图上岸的耜兵,一边扭头问荷华。
荷华只是握紧朱弓,同身边的弓箭手一样,在盾牌的掩护下,不停地弯弓搭弦,接连向敌兵射出利箭。
直到两名耜兵应声倒下,她才扬眉一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从双方在云梦泽第一次短兵相接的开始,她便想清楚了。
她是宸国王后,她定然会守护好自己的子民。
宸王和太子能做到的事,她,一样可以。
铁矢撞上青铜的铮鸣声中,摇光突然注意到对岸主舰上那道紫色的身影。
颜瑾竟亲自擂鼓,深紫战袍在铁灰色军阵中如鹤立鸡群。
隆隆的战鼓声里,蛮族武士从战舰上纵马腾空而起,跃入盾阵之中,仿佛嗜血的野兽,转瞬便将宸兵的盾阵冲成几块。
告急狼烟就在这时冲天而起。
中军都尉的喊声混着蝉鸣,“下游和下游的浮桥!”
摇光猛地转身,南岸和北岸本该潜伏着五千精兵的芦苇荡,此刻腾起冲天的鸦群——在颜瑾的吩咐下,江渊营的死士一路贴着河底的腐叶潜行,割断了浮桥竹索。
“传令轻骑弃甲!”
摇光劈开迎面扑来的蛮族战马,“五百人驰援上下游!”
坠马的一瞬,马上的蛮族武士纵刀斩来,千钧一发之际,摇光闪身躲开武士,长刀将他身边的亲卫砍作两截,冲天而起的血雾在烈日下映出猩红的光。
那些北疆奔狼骑的武士每个都以一敌百,即便带着箭伤,他们也大吼着疾驰,见到躲闪不及的宸兵,矮身就是一刀,然后策马从尸体上踏过,继续在战场上纵横砍杀。
“如何?我说过,你这一战,必败。”名剑含光出鞘,颜瑾从登岸的耜兵里冲锋而出,一剑砍向摇光。
战马长嘶,纯钧剑如光幕般展开,抵挡住颜瑾的攻势,摇光冷笑:
“大战还未结束,现在说这个,时候尚早。”
“是吗?”颜瑾扬眉,含光剑再度劈斩,一声怒叱,“死吧!!!”
他的怒叱里,耜兵如潮水般推进,所到之处,大火熊熊燃烧,眼看宸兵渐渐处于下风,烽火狼烟里,忽然有战鼓敲响。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王后纤细的身姿在毫无掩护的木楼上孑然而立。她身披银甲,一边敲响战鼓,一边放声而唱:
“风扬旗兮边声起,
操兵戈兮披寒衣。
力不支兮死相替,
终刚强兮不可欺。
归路瑕兮家万里,
十年征兮血如泣!”
歌声毫无悲意,竟是有气吞山河,万里如虎之势。
这一首《大风讴》是她被蛮族奔狼骑俘虏的路上亲自填词谱写,时至今日,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传唱。
渐渐地,歌声越来越雄浑壮丽,不远处的营地里,数百名医女在叶夫人和萧清的带领下,同样开始擂鼓高歌。
“血如泣,家万里,
关山阻兮终无期。
身捐国兮长已矣,
埋白骨兮心不移!”
谁也不敢相信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些柔弱女子的歌声会如此激昂豪壮,好似裂帛撕开铁衣的脆响。
歌声里,九只羽翼金黄的鸟儿在高空中盘旋高鸣,鸣声直震长空。
“是金乌啊……”
箭雨漫天漫地,有容地的老兵喃喃道。
因为歌声和神鸟的鼓舞,宸国的士气再度大振,玄甲军在烈日里重组防线,摇光策马跃起,挥剑下劈!
纯钧剑划出一扇雪亮的寒虹,颜瑾翻身滚地,很快被涌上的耜国盾兵掩护住。他重新翻身上马,“布阵,重新冲锋!”
在颜瑾的命令下,耜兵和蛮族铁骑正欲发起第二轮冲锋,突然,号角声划破天地,整条若幽河都开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