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耸耸肩:“你说过的,缺了什么可以直接找萧珩要。对了,我顺便用你的扳指蘸了印泥,写了封帛书,让屈纯送去天耀城,准备等打了胜仗后,用类似的法子在
凤梧殿也演一演。虽然陛下不信,但我不在宫中,给璇玑增加一些吉兆也是好的。”
“锦鸡作金乌……”面对这一奇思妙想,他哑然失笑,摇头叹道,“确实也只有你能想出来这个主意。”
见夜色已深,他不便久留,起身道:“早点歇息,等我凯旋。”
又在她润泽的唇瓣轻轻啄了一下,道:
“我允诺你,我登基后,你还是王后。”
但,也只能是王后了,对吗?
他离开的刹那,荷华脸上的轻柔冻结在眼底,长长的睫毛垂落,藏着无人能看懂的情绪,幽幽泛着波光。
营地外值夜班的兵卫正抱着长枪打瞌睡,突然见太子殿下大步流星地从营地里踏出,一下子惊醒,忙不迭行礼道:
“见过太子殿下!”
摇光冷冷扫了他们一眼:“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兵卫吓得噤若寒蝉,只是伏在地上不住地发抖——摇光虽然平常看起来风姿卓绝,眉眼含笑,但他当初在战场上带兵杀敌的样子,他们可是瞧得真真的。
更不要提他刚到军中,为了整顿军务,直接手起刀落地处置了几个不够安分的将领,那血色,染在地上就跟泼墨似的。
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深夜突然到访医帐,然而他们的生死不过眼前人一念之间,有机灵一点的兵卫,强行按捺恐惧,小声开口:
“我们不知太子殿下来向青铜神树祈福,但若是太阳神听见,一定不愿意殿下大战前夕动怒,以免损伤贵体的。”
听见他的话,摇光凝眸看了看他,似是有几分兴趣。
然而他一直迟迟不说话,让众人的恐惧更加慎重。就在兵卫瑟瑟等待责罚时,总算听到摇光开口:
“既知孤是来求太阳神赐福,那便站起来吧。”
他看向先前说话的士兵,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小人名叫李敢,是这边一个公士。”
公士为二十等爵制的最低级,斩敌军一甲士首级可得。听了他的话,摇光微微颔首:
“从今日起,你便是他们的官大夫了,医营中一应安危交由你负责,王后若是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他顿了顿,道:“如有什么异样,亦记得时刻向孤禀报。”
突如其来的升职令李敢欣喜若狂,又不敢明显表露出来,只能在旁边兵卒羡慕嫉妒的眼光里叩首谢恩,“多谢太子殿下!小的一定鞠躬尽瘁,王后殿下若是落了一根手指头,太子取小的首级便是!”
见太子微微露出满意之色,李敢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殿下可曾从太阳神那里听见什么神喻?”
想起荷华所说的“日月同辉”之语,摇光月白的披风被夜风鼓起,像白鹤振振的羽翼,道:
“不过是些寻常的赐福罢了。九天阊阖开,惟余赫曦垂。夫何百晷争辉?独照万方而不疑。”
他吟诵的是《夏辞》里的句子,大意是空中唯独一个太阳绽放光明,万物莫不敢与之争辉。
如墨般的浓稠夜色下,青铜树如远古遗迹般孑然伫立。太子殿下遥望着青铜树,眸色如夜般深沉。
第101章 国殇(3)你到底钻不钻?
耜兵是在太阳还未升起,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尝试渡河。
若幽河发源于云梦泽,水流并不是十分湍急,河面也只有一里宽,这还是夏季汛期水位上涨后的宽度。寻常时候渡河十几分钟即可。
河面蒸腾着白日积蓄的暑气,有蚊虫嗡嗡嗡鸣叫,耜国上将军白猊卸去铁甲,赤脚踏上临河礁石,冰凉水汽顺着脚踝攀上脊背。
对岸芦苇荡里忽有流萤明灭,三次短促两次绵长。
果然如临渊君所说,宸军里有他们的细作。
“发连弩。”
白猊抓起岸边卵石,在岩壁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脆响。
十二架蒙着湿牛皮的弩车缓缓推出,淬毒箭矢对准宸国伫立在河对岸浅滩上放哨的木楼。与此同时,三十艘郢国的蒙冲舰悄悄下水,船头包铁在月光下泛起青灰。
谁知蒙冲舰才下水,东南风突然卷来焦糊味!
十几具裹着桐油麻布的皮囊筏子,正从东岸芦苇荡后漂出,筏身缠着浸过松脂的稻秆,像条燃烧的巨蟒。
白猊嗅到风中飘来的油腥味,瞳孔猛地收缩:
“传令浮桥队撤回!这是火……”
惊雷般的战鼓响声碾碎未尽的话语。
木楼上,照明的火把点亮,太子摇光一身银甲,手持鼓槌,敲响鼙鼓!
咚咚咚的鼓声里,筏子前端的牛皮囊突然炸裂,火油借着风势喷向半空,七丈高的火墙贴着水面推进,将河面的战船截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