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刚在岸上站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战舰上有人自船舱中缓步而出,走至船头敛袖长拜,紫色的衣袂在风中翻涌。
“郢国临渊君颜瑾,拜见宸后殿下。”
听到这个名号的一刻,荷华整颗心沉入谷底。
眼前的贵公子面如冠玉,气度高华,恰似皎月临世,光晕柔和却让人无法忽视——正是郢王的长兄,中庭四公子之一的临渊公子颜瑾!
难怪明明有水流湍急的沐澜江分支藏珠浦为天险,以车兵著称的耜军,会突然乘坐战舰,带着蛮族的骑兵和骏马,轻易跨过藏珠浦,一路直取黎国王都,仿佛出入无人之境,原来背后竟是有郢国相助!
毕竟放眼整个盛华洲,若论对战舰的掌控,没有人能比得上临渊公子一手训练出的江渊营!
所以,他们如今面对的不仅仅只是耜国和北疆蛮族的联军,远在千里外的郢国也卷进了黎耜之争的浑水里。
“临渊君率军攻击我国楼船,意欲何为?”荷华冷声道。
颜瑾微微一笑,拱手道:“自然是想请两位王后殿下带着小公子,去我郢国做客了。刚刚的冒犯,实属无奈之举,还望两位殿下见谅。”
听到他的话,廖若狠狠啐了口:“无耻!”
就因为他所谓的无奈之举,她手下的宸兵硬生生折损了一半之多!
“母后,怎么办?”丹皎抱着阿狸站在荷华身后,脸上满是担忧。
他们宸国的士兵虽然勇猛精锐,但若论起水战,远远不是郢军的对手,可现在大家所处的地点,偏偏就是浩瀚无垠的云梦泽。
此时日已高悬,烈日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灼烧殆尽,滚烫的日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岸边,沙地被烤得炽热,每一粒黄沙都在反射着刺目的光。仅剩的两百名精兵以廖若为首,呈半弧状护卫在两人旁边。
听到丹皎的担忧,廖若握紧红缨枪,回过头,对荷华还有丹皎道:
“没事,还有我。现在是岸上,郢兵不足为惧。等我带人突围成功后,你们沿着树林小道跑!”
说话时候,郢
国江渊营的水兵接连跳下战舰,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恶狼,层层围拢,手中长刀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能割破空气。
廖若却丝毫没有惧色,她战甲上的血渍早已干涸,凝成一片片黑褐色的痂,发丝凌乱地飞舞在风中,像是被战火点燃的旗帜,身姿却如苍松般挺立,牢牢地守在两人身前。
“不怕死的就放马过来!颜瑾你给我听着,我为青溪廖家之后,绝不会让尔等宵小,伤害两位殿下分毫!”
说完,红缨枪如灵蛇出洞,枪尖寒光连闪,直刺向离她最近的郢兵!
“是廖老将军的烽火破阵枪啊,原以为廖老将军战死后,他的枪法就此断绝,没想到巾帼不让须眉,今日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看到廖若挥枪的一瞬,颜瑾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赏之意,道:
“既如此,那便留廖少造一个全尸,以军旗覆身,送回宸国。”
接到公子的命令,郢军齐声称“是”,一时间,战场上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得人耳鼓生疼。廖若虽武艺高强,可郢兵人数众多,且配合得如同一体,包围圈如铁桶般越缩越小。
她的手臂、大腿上伤痕累累,殷红的鲜血从战甲的缝隙中汩汩流出,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便被吸干,只留下一片片暗红的血痕。
每一次挥动长枪,廖若都像是在挥舞着自己的生命,体力如沙漏中的细沙般快速流逝,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
“少上造,撑住!我已经差人去沧澜郡报信了,援军马上就到!”身旁的亲卫嘶声大喊。
廖若咬着牙,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敌人,心里却很绝望。
因为她知道若幽河旁皆是耜兵,仅凭一两个斥候如何能突破耜国的封锁?
难道上天注定她廖若无法保护两位王后,要死在云梦泽的战场上?
就在这时,一名郢兵瞅准廖若防守的空当,如饿虎扑食般猛地挥刀砍来!
廖若躲避不及,只能用长枪勉强抵挡,“铛”的一声巨响,像是洪钟鸣响,她虎口震裂,鲜血顺着长枪流淌而下,长枪险些脱手。
郢军见状,攻势愈发猛烈,如汹涌的潮水般将廖若淹没。
一转眼地上又多了好几具无头的尸体,淋漓的鲜血溅在荷华脸上,尙带有温热的气息。
有一具尸体是荷华认识的,那个将士很年轻,才十八岁,刚刚成了亲。他在帮她搬妆奁的时候不小心磕坏了铜镜的边角,当时就吓白了脸。后来荷华才知道他家很穷,从军也是为了挣点钱,没见过那么亮那么精致的镜子,廖若还说等他攒够了军功就赏给他一面花鸟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