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愁云惨淡中,唯有一名面容俊秀的蓝衣公子凝视着桌上展开的黎国地图沉吟不语——对方正是保护王后丹皎出逃的公子鄂。
似是发现什么,公子鄂忽然抬起头,缓缓开口:
“如
果无法从若幽河去延夏城,那从云梦泽呢?我们悄悄乘船在云梦泽上向东走,抵达耜国的萤川郡,然后翻过萤川郡夏巫山的悬崖栈道,从栈道下来,便是沧澜郡的领土。”
“甚至……”他顿了顿,“我们离开栈道后,可以不去延夏城,从华容道穿过戚谷关来到风陵渡口,横穿大运河,一路向东抵达兆朝的废弃王都昭京,在昭京稍作歇息后向东北方向出发,直接去宸国的王都天耀城。”
听到公子鄂的提议,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确实是个好办法,这样不管若幽河是什么情况,王后都能带着小公子直接回到宸国见到她的父王,求他发兵助黎!
不过此路线唯一的风险是萤川郡为耜国的领土,从云梦泽下船后,恐怕会引起耜国的注意。
公子鄂自然考虑到这一点,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道:
“夏巫山位于萤川郡的南边,毗邻容国,因为高耸入云,栈道危险,耜国在那里布的士兵很少,我听闻之前宸国伐容,少上造廖若便是从夏巫山取道,搬运粮草抵达华容道战场,解了太子摇光的燃眉之急。”
公子鄂的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后丹皎身上,她咬着下唇,久久注视夏巫山一带。终于,那双明澈如水的眼眸轻轻抬起,看向公子鄂,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便听七殿下的,本宫与阿狸的性命,都托付于七殿下之手了。”
——公子鄂在黎王阏的十三子中排行第七,朝灵城被攻破后,城内城外一片兵荒马乱,他带着三四个家臣与一队精兵,从王宫西南角的小门进入,于乱军之中找到丹皎,最终一路护送她至绥宁县。
听到丹皎的话,公子鄂敛袖拱手,微微提高声调:
“必当不负母后所托。”
听见那声“母后”,丹皎如同被什么刺痛一般,蓦地一声冷笑:
“负也好,不负也罢,总归七殿下已经辜负过一次了,不是么?”
她的眼瞳清清亮亮,明明没有哭,却像含着一层水光。
似是被那亮光所刺,公子鄂无言以对。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小公子阿狸缓缓睁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迷茫又好奇地打量着众人,小嘴微微嘟起,发出几声含糊的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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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明星稀,云梦泽旁的芦苇荡在风中摇曳,一艘中型漕船静静浮在距离浅水滩不远的地方,帆布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漕船已经准备好了,待会我们悄悄上船,天明时分便可开船。”通往浅水滩的树林小道上,有人压低声音道。
——为了不惊动耜兵,他们连渡口都没有去,联系好船主后,直接将船停靠在了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
然而一行人从绥宁县出来的时候,还是出了点岔子,一队巡逻的耜兵发现他们追了过来,幸好人数不多,公子鄂带着随从一路血战,总算甩开耜兵逃了出来。
公子鄂点点头,对怀抱婴儿的丹皎道:
“你先带着阿狸上船,我和其余人断后。”
丹皎咬咬唇,似是想嘱咐一句“小心”,然而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压低了斗篷的风帽,抱着阿狸向停靠在前滩旁的漕船跋涉而去。
确认丹皎与阿狸已经前往浅水滩后,公子鄂以手紧紧按着佩剑,和几名家臣警惕地左顾右盼,防止还有耜兵袭击。
月光令树林在地面投下幢幢的黑影,仿佛无数的鬼魅在盯着他们,随时随地准备发起攻击,将众人吞噬。
“——果然还是来了吗?”
一声轻叹过后,伴随着轻微的闷响,漕船的踏板徐徐放下。
丹皎抱着阿狸加快脚步,然而她并没有发现,船舱深处一直有人在默默关注着这一切。
舱内并未点灯,幽暗的阴影里,一个嘶哑的嗓子开口:
“殿下料事如神,黎后果然采纳了公子鄂的意见,从云梦泽走水路离开。想来公子鄂也是被逼急了,只看到若幽河旁的耜兵,却没留意到云梦泽上我们的运船。”
虽然一切如自己预料那样发展,然而对方却微地一声叹息:
“公子鄂足智多谋,可牵涉到感情,终归还是被蒙蔽了双眼。若不是为了黎后,凭他的实力和名声,在黎国大乱之际,自立为王,必将一呼百应,即便无法全部驱逐耜兵,最起码也能保住一半的国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如丧家犬一般,只能护送着黎后与幼子一路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