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还是爱过的。
过去爱过,现在依然爱着。未来……
她抬起头,默默问自己,她和他,会有未来吗?
“小君,您看,我们要不要再采一些蔷薇?”
廖若的声音好似一把精致的剪刀,将荷华沉浸在回忆里的思绪猝然剪断。
她睁开眼,眼前依旧繁花开放,大团大团的云朵在碧空上懒洋洋地卷舒,像是成群结队放牧的白羊。
许久许久,摇头道:
“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就在此时,庄子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荷华出去一看,发现是一群农人围在麦田旁,哭天抢地。旁边的差役则将一捆又一捆的青麦搬运上车。
未成熟的麦田被收割了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茬子立在田地里,像是髯虬大汉刚被剃掉胡须的青色下巴。
看到这一幕,庄子管家不禁摇头叹息:
“又是用青麦来抵田赋的,自从推行这个青麦令,不知道后面要害死多少人家呢……”
——青麦令?
骤然听到这个熟悉的词,勾动了荷华的一些回忆。
青麦令,顾名思义,就是征收还未成熟的麦子,以作军民口粮与畜牧饲料。
正常情况下,青麦比熟麦的市场价要贵一些,但用来抵田赋的时候,因为青麦比熟麦不好消化,更适合牲畜吃,且容易发霉变质,不方便储存和运输,大大削弱了作为军粮的作用,所以两捆青麦才等于一捆熟麦。
兆历成平元年,她父王刚刚即位,然而王畿各地的田赋却迟迟无法收上来,大司徒萧明德因最终决定推行青麦令。
面对大司徒的举措,共太子姬旸却认为此法虽能解一时之急,但对农民损害极大,兆朝本就内忧外患,更不能竭泽而渔。
一番权衡过后,父王最终听进了王兄的话,后来萧明德因为田赋缺口太大,被她父王贬黜,最终于外放途中去世。
怎么如今的怀仁郡,又要推行青麦令了?
思忖过后,荷华对廖若道:“去查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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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澄金阁,荷华带着侍女,亲手蒸制了一笼蔷薇玉露酥。
尝过味道,确认没问题后,她命人给念薇送去一屉,其余的几屉分送给了护送自己出行的那些士兵,作为对他们的犒劳。
最后一屉蔷薇玉露酥蒸好,廖若刚好回来,向荷华汇报道:
“去年怀仁郡遭了旱灾和蝗灾,很多农民颗粒无收,郡守齐书于心不忍,决定为他们减免田赋,然而因为田赋未能交齐,遭了陛下训斥。今年齐书入秋便会调往沧澜郡任职,郡丞萧廷应该是下一任郡守,青麦令正是萧廷提出来的。”
萧廷……
默念着这个人名,荷华忽地抬眼,问廖若:“他的父亲,是不是兆朝曾经的大司徒萧明德?”
“不错,小君是如何得知的?”廖若微微一怔。
荷华摇头叹息:“之前萧明德和萧家的经历太过曲折惨痛,本宫虽在深宫之中,亦有所耳闻……”
她正要说下去,突然一顿,眼睛亮起来,道:
“本宫大概知道行刺的幕后元凶是谁了。”
“嗯?”廖若疑惑。
荷华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黎国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廖若点头
:“黎国那边的探子汇报,丹皎殿下已经在绥宁县产下一子,眼下耜王奕对他们的追捕越来越紧张,恐怕撑不了多久。”
想了想,荷华问她:“那萤川叶氏呢?如果我们要取道萤川,叶衍那头老狐狸说了什么吗?”
廖若回答:“旁的没说什么,叶氏家主的信里只说如果我们要借道萤川,他就和上次一样,权当没看见。”
荷华颔首:“既然如此,我们回来再查刺客的事,先以丹皎的安危要紧,决不能让她和小公子落到耜王奕手里。明早收拾好行李,我们直接乘船从汧灵江过萤川去云梦泽,到了绥宁县再说。我问过郡守府的水师,说最近汧灵江上刮东风,虽是逆水行船,但借东风之力,也比去沧澜郡更快。”
——汧灵江发源于西州崆邙山一带,从西向东贯穿中庭的腹地,流经耜国的乌金郡、云梦泽、萤川郡,宸国的怀仁郡、天耀城、云中郡与整个郢国,然后自郢国的汧灵郡,汇入盛华洲东侧的星涟海。
一般来说顺流而下行船最快,但若是江面刮东风的话,船只升起风帆,借助东风之力,向上游航行,速度同样能大幅提升。这也是荷华确定江上刮东风后,立即决定启程的主要原因。
廖若应声称是。
不过仍是有些犹豫:“但指使刺客的人,还藏在郡守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