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的机会。
纵然当年十七岁的少年再怎样惊才绝艳,名扬于四海列国,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沉溺于一段违背人伦,充斥着罪恶与不堪的感情后,亦是无可奈何。
从古至今,圣贤书那么多,他习遍诸子百家,为何浩瀚如烟海的典籍故事里,没有一则告诉他,他究竟该如何做?!
究竟该如何面对自己与日俱增的爱意?
听到他的话,仿佛是回忆起什么,荷华的心重重一颤,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深深呼吸,许久,才平复下心绪,问他:
“那么,容姬给我下情毒,你恰好出现,以身替我解毒,是否也不是一桩意外?”
他沉默片刻,点头。
“清凉殿有我的人,在毒酒还未送到你寝宫之际,便通知了我。”他别过脸,“但我……没有阻止。”
风吹得莲叶如碧浪般在身边翻涌,送来隐隐的暗香。
因为寒冷,温泉里蒸腾的水汽看上去犹如云雾缭绕,那些亭亭而立的翠盖华章,愈发衬托得周围一切仿佛仙境。
云影幽深觅路穷,只因身在此山中。
是存心设计,也是放任自流。
一响贪欢,甘愿沉沦。
见她不再说话,他从身后抱住她,喃喃问她:
“你曾说不能要求芙蕖开在冬日里,翠盖华章生于容地,如今同样能在紫宸宫的冬天盛开。既如此,我是否……还有继续爱你的权利?”
他在问她,他还能不能继续爱她。
可这个问题,不应该是他来问,而是由她来问自己,除了国破家亡的仇恨以外,她还有没有,无所顾忌爱一个人的能力。
她的手指攥紧了松开,然后再度攥紧。
面对她的沉默,他的嗓音愈发喑哑,终于将那句迟到数年的话说出:
“吾尝慕卿,于辞卿之先,心已属焉。”
他说,我爱你,在我拒绝你之前,我已经爱上你。
她很想笑,眼里却已经泛起泪光。
那时十四岁的少女,小心翼翼藏着满腔情愫,以为出了宫,就可以瞒天过海。又怎会知道,在自己初次动心的一刻,对方也恰是如此!
却正因为如此,偏偏造成了两人的误会与错过!
许久,终于转过身,伸手揽住他的后颈,踮起脚尖,将柔软的双唇印在他的唇上!
他的双眸微微睁大,如同海浪般席卷而来的狂喜里,身体不可抑制地向后仰去。“噗通”一声,温泉的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一圈圈荡漾开的涟漪里,莲花碧叶摇曳不休。
散落的衣衫一件又一件浮在水面上,月白、皦玉、银红、海天霞……
水波晃动,光影阑珊,揉碎盛开的千瓣莲,和着纷纷细雪,晕染成缱绻的画卷。
缥碧色的池水轻轻拍打着他们的身躯,带来丝丝缕缕的温热。中央的两人便是莲花的花蕊,被这绮丽的花瓣温柔簇拥。
两情正浓之际,荷华的眸光突然定住:“你的胸口……”
她不由得伸手轻轻描摹那一道自锁骨而起,贯穿整个胸膛的狰狞伤疤,指尖轻轻摩挲,感受着当时的惊心动魄。
他微微低头,嘴唇落在荷华的额头上,如同羽毛般轻柔,低声道:
“被人砍了一刀,侥幸没死。”
说完,又牵了牵唇角:“你知道我当时最大的念头是什么吗?我就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如果哭了,又会哭多久……”
他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似是在描绘她轮廓的每一处细节,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底。
“我不会哭,所以,你一定长长久久活下去,百岁无虞。”
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将头埋在他的胸膛,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的心弦上。
“在容国征战的那段日子,我很想你。”起伏的水波里,他细细吻过她的脖颈,留下点点红痕,仿佛梅花在白玉细颈瓶上绽放。
而她抬手勾勒他清俊的眉眼,“……我也是。”
于是一切都不重要了,时隔半年后的重逢,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爱意,未说完的话语,都在拥抱与缠绵里消融。
支离破碎的吟声里,荷华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动,不敢直视摇光仿佛蕴藏着琉璃月色的眼睛,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似是被一根无形却坚韧的丝线牵引。
“看着我,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已饮过药……”
他低声说着,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深情如同夜空中最执着的星辰,双手不自觉地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慢……慢点……”
她的双颊绯红,恰似天边被晚霞晕染的云朵,眼眸中波光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