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之前大力支持药厂发展,如今研发也到了出成果的时候,这个时候裁撤……”
“年年亏损,你来垫钱?”
方绍伦点头,“我来垫。家业有我一份,药厂一应开销由我的那一份资产供应。”
“哼!你还敢说家业……”方绍玮原本满脸嘲讽,又转过弯来,“你的意思是你就要药厂?”
方绍伦作为方家长子,虽然不掌家理事,但真要分家产,铺子、股份总要挖去一块。如果就供个药厂……但方家族人也有话说,“难道年年亏损年年贴?”
“以三年为期。三年内能盈利,就将药厂独立出来,单独核算。不能盈利,”方绍伦看一眼灵波,“就关张了事,我不再拿方家一分一毫。”
一锤定音,众人包括方绍玮都不再有异议。
方绍伦离开月城那天,灵波去送他。她原本因为方绍伦结婚、沈芳籍又怀孕的事,对他颇有微词。可这次事发,他不光维护她,又保下药厂,让她改变了看法。易地而处,她觉得自己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
“大少爷,老爷子的死……对不起,”她看到方绍伦脸庞上闪过黯然的神色,连忙道歉,“但我始终觉得……老爷子虽然病根重但这阵子还算稳定……”
方绍伦看着灰蓝色的天幕,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能全怪……”他咽下那个名字,“可是灵波,这或许就是天意。”
从他接到“父病危速归”的电报回到华国,到方学群第一次小中风,他清楚他爹的身体已是风烛残年。虽然事发之时,他情绪激动,但那一枪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打在张定坤身上。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呵!他爹三番五次地劝诫他、警告他,他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就连上一次在祠堂里,他爹逼他作出抉择,尽管人留在了家里,心里却仍充斥着澎拜的爱意。
这份爱意害死了他爹。他才是罪魁祸首。
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宁愿没有爱。没有爱不会死。
张定坤为什么会出现在松山?他是来找他的,这其中必然有误会。可是当不能承受的结果已经发生,是否误会还重要吗?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方绍伦就清楚,不管那些报纸怎么写,旁人怎么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张三爱他,他的心像破了一个洞,“哗哗”地滴血。
而他已不配再爱了。他再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心安理得的跟张三在一起了。
“大少爷……”灵波看着晨风中不自觉颤抖的青年,他单薄的身躯、瘦削的面颊、毫无血色的唇瓣都在透露着他内心所受的折磨。
“灵波,我不是因为别的原因保下药厂。”方绍伦看着她,“我相信你,也看好市场前景,你尽力而为就行。药品许可证的事我会尽力的,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这个家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只能回去沪城。
“芳籍……”方绍伦不清楚灵波是否知道内情,但因为药厂的事,蔓英、灵波跟方绍玮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的隔阂,他也不便再去分说,只能道,“芳籍那里,麻烦你看顾一下。”
孕妇不能出席丧事,沈芳籍躲在房里没出门,但方绍伦肩膀受伤躺在床上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她在床畔哀哀哭泣,他强撑着睁开眼,看到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孔,他想伸出手拭去那绵绵不绝的泪水,却完全抬不起胳膊,只是嗫嚅了一句,“芳籍你不要哭……”就失去了意识。
等忙完丧事,再见沈芳籍,才发现她瘦得很厉害。只有那个肚子硕大的挺着,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他只能缓声安慰,“芳籍,你心思不要太重,好好保重身体。”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她身子沉重坐不了太久的车,没有去松山过端午节,但噩耗传回府里,她听姨娘们说了事情经过,她们都怨怪他,就连一向宽和的五姨娘也念叨了几句,“……惹出这样的事来……不走正路就有灾殃……”
只有沈芳籍,她无比的心疼他,出了这样的事,大少爷该多么的自责、难过啊。可是她也无法替他分担痛苦,只能任眼泪在暗夜里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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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的沪城火车站,走出闸道口的俊秀青年坐上了路旁久侯的小汽车。
三岛春明先一步回到沪城,然后每天一个电话确定方绍伦的归期。“绍伦,你伤还没好,上我那去住吧。让佣人们照顾你饮食起居,医生来往也方便……”
他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方绍伦爽快地点头,“好,那就去你那里叨扰一段时间。”
三岛春明喜不自禁,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他迎他入府,佣人将行李搬去二楼的主卧室,方绍伦道,“我睡客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