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爹真被他气死了,那他这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
在生死面前,情爱如烟云呵。
张定坤看大少爷吃不下饭,自然心急如焚,他不善庖厨,筹建善堂之余四处搜罗美食,带回公寓,但一再地哄劝,都不能劝得他多吃一口饭、多喝一口汤。
又一次投喂被拒之后,他扔下汤勺,箍着他肩膀,“绍伦,这事让我来处理,行吗?”
方学群如今的身体修复得差不多了,他找约翰逊打探过,是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
方绍伦茫然地攥着他衣襟,“处理?你要怎么处理……”
“找我义父,请他老人家出面。”张定坤的眼眸里燃烧起热望,他也不是全无筹码,他在方家几家公司的股份,汇总来是很不少的。
他这些年积攒下的身家也算得上丰厚,只要老爷子……不必允准,默许就行,默许他跟大少爷的关系,他愿意倾尽所有。
但是这事也不能跟方绍伦明说,他了解他家大少爷,两人的感情要是变成一场交易,他绝不能同意。
方绍伦不置可否,他近来实在疲累,被他这样箍着倒有些昏昏欲睡了。
张定坤把他抱上床,盖好薄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匆匆向伍宅去了。
一夜未归,第二日又是脚步匆匆地在医院、公寓和伍宅之间穿梭。
方绍伦下了班去医院,方颖珊搀扶着方学群的胳膊在花园里散步。
看见他走过去,父女俩双双别过了头。
“爹……”方绍伦走近几步,在他背后嗫嚅道,“您身子好些了吗?”
方学群不答,方颖珊冷笑一声,“万幸没被你气死。”
方绍伦垂下头,方颖珊又道,“要想爹舒服点,就请你走开些,不要在这里装可怜。每日来打探的报社记者都不知道有多少,方家八辈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她扶着方学群走出了小花园。
夕阳映照在有些佝偻的背影上,方绍伦瞬间热泪盈眶。
这一晚他靠在床头,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脑海里放电影般回想着成长的一幕幕。不知什么时候朦胧睡去。
半夜被一阵热吻唤醒,张定坤浑身酒味,与满室的烟味糅杂在一起,熏人欲醉。
他衔着他的唇,含糊的在他耳边低声,“绍伦,我们走好不好?”他拉扯着碍事的衣物,“去最西边,去印缅、仰光,谁也不认识我们,也不会来干涉我们……”
自从事发,两人再没有亲热过,家有病人,哪有闲心。
张定坤只是温柔的抚摸,手掌手指四处点着火,却不敢燃烧。
“好。”方绍伦低低地答应着,转头回吻他,颇有些凶狠。衣服四散,直到赤裸的胸膛重叠在一起。“嘭嘭”的心跳声,犹如战鼓敲响,军乐低鸣。
床底之间,方绍伦从未如此热情过。唇舌勾缠着,似要将人吸入魂魄里。
他主动的敞开,迎接暴风雨的到来。
第74章
最后的判决在方学群痊愈出院后来临,他先回月城,再让管家通知方绍伦和张定坤回月湖府邸一趟。
方氏祠堂里,灵牌灵位排列得整整齐齐。老管家恭恭敬敬上了三柱香,退到祠堂门外垂手站立,守着唯一的门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方学群端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青烟缭绕间,他半合着眼帘,脸上的神情隐隐绰绰,愈发令人看不清楚。堂侧坐着方家三姐弟和唯一的外人张定坤。
片刻的沉寂之后,方学群开口道,“这事今儿做个了断。”
方绍伦在家人面前完全没有在外强装出的镇定,他忐忑地喊了声“爹”,就要跪到神龛前的蒲团上。
方学群却示意方绍玮拦住他,“要不要跪,你等我说完再决定。”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不疾不徐,落在犯错的人耳朵里却是悚然一惊。
张定坤的面庞上是从未有过的沉郁,自从替他说合的义父铩羽而归,他就预料到了今天这一出。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迟早是要落下来的。
他上蹿下跳,却是无计可施。
他一张利嘴曾经谈成过百万计的生意,一番筹谋令他至今在商场鏖战里立于不败之地,一腔赤诚换来过肝胆相照的友谊。可这些,在面对一位怒火中烧的父亲,要将他的儿子拉出他认定的深渊泥坑时毫无胜算。
如今,大少爷的态度是他最后的指望了。
方学群并未急着发作儿子,反倒是看向他,“定坤,”他凝声道,“你跟在我身边七八年,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不少,看多了我锱铢必较、筹谋算计的一面,大概觉得我心中“利”字当头吧?”他语声低沉,“你前些日子托伍爷送来的东西确实贵重,但我不能将儿子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