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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引狼入室(226)

作者:陈鲜 阅读记录

“文君,你得帮帮我。”张定坤沉吟道,“我一直想筹办一家善堂,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想请你做个专访报道。不过这个措辞……”

他的确打算花这笔钱,他是吃过苦的人,回馈社会是应有之义,不过此前并无借机出风头的想法,每年的捐资都是直接拨款给相关部门,如今却是不得不拿出来作文章了。

第二天《沪报》的社会版亦是头条,主编亲自攥笔发了一篇《办善堂频频受阻/受刺激富商入院》,报道了西南豪商欲在沪城开办善堂为民造福,却因冗繁的官僚机制四处受阻。

要说当今有什么事比桃色新闻更博人眼球?只有时局与钱权。

沪城作为比肩北平的大城,除了官方慈善机构,民间慈善组织也不算少,但涉及到各大家族资金的流向与变质,向来为民众所瞩目。

各家慈善组织不管是为了募集资金还是合法洗白都是手段频出,各有高招。有请电影明星宣传的,有发放福利彩票的,有自编自导唱大戏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搞钱/洗钱!

这篇报道一出,民众的目光瞬间从疑云笼罩的情事转移到了对当今局势的抨击和善堂善款的来源上。

张定坤每日奔走在民政有司和各大慈善机构,一是汲取经验,二是吸引目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舆论的导向,见果然没有报纸杂志深挖方学群入院的事情才算松了口气。

但他一反常态的高调操作还是引起了大少爷的怀疑,在他再三的逼问之下,赵文交出了藏起来的报纸。

方绍伦怔怔看着那则新闻,面无表情。

张定坤预备迎来一场雷霆震怒,他这几天的慌乱似乎比前面二十九年人生体会到的加起来都要多,十几岁时逃难,慌不择路,心里却没觉得害怕,那时还是个半大小子,只想着大不了一死。

可如今,他是真觉得怕了,怕老天爷将赐予的幸福全都收回去。他嗫嚅着,“绍伦,你骂我打我吧,是我没处理好……”

方绍伦却从怔愣里抬起头,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面颊,“这是我应该面对的。”

两个人做错的事怎么能怪到他一个人头上?他很清楚,事件没有发酵,张三必定做出了百般努力。

张定坤一把搂住了他,将他紧紧按在胸口。他的大少爷,傲慢有,矫情有,无理取闹也有,但不管他被打被罚被诬陷还是被排挤,他从来没有跟他撇清过关系。

在招猫逗狗、四处闯祸的年纪,犯了错让身边人背锅是富家少爷们惯常使用的招数。他的大少爷却从来没有理所当然地把责任推给他。

“张三是我捡回来的,教不好我也有错,你要打打我好了。”稚嫩的他向执行家法的仆从摊开手心。

“人难道不比花瓶金贵些?”七八岁的大少爷忿忿不平,向管家的三姨娘嘟囔,“这么冷的天做什么罚他跪着?从我的月钱里头扣好了。”

“你的金镯子去哪了我怎么知道?”他伸出胳膊拦住大小姐的长随,“反正不可能是张三偷的。”

一见钟情或许因为脸,一往情深必定是因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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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学群康复出院,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万幸的是,离脑中风尚有一线距离,约翰逊特意将姐弟三人叫去办公室,“小中风之后,病人罹患严重脑中风的几率大大增加,一定要特别小心护理。不光日常饮食、起居要严格遵医嘱,情绪上也不能再受刺激了。”

方颖珊负责侍疾,方绍玮在方学群醒转后,被喝令和管家一起返回了月城。偌大家业,总要有人坐镇。

张定坤和方绍伦每日都去医院探望,但不光病人,便是方颖珊,也对他俩视而不见。

任凭方绍伦跪地认错,苦苦哀求,方学群只是静默不语。既不骂他,也不赶他走,甚至连看也不看一眼。这种惩罚远胜于落在身上的棍棒。

方绍伦坚持上班巡查,舆论虽然没有扩散,但他每天去病房,几乎都会遇到相交的世家前来探望,方学群和方颖珊对他的态度难免引起猜疑。

至少谢厅长、魏司令之流大概是听到点风声,看他的目光明显不同以往。他没法解释,也无意乔装,他是这样的性格,虽然尽量避免被发现,但只要是自己做下的事情,最坏的结果产生了,也绝不会逃避躲藏。

世人的看法都不重要,除了家人。

可方学群的身体状况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好转,对他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

方绍伦食不下咽,徐侯林出殡那日,徐敦惠涕泪交流的样子不时浮现在眼前。他原本对于徐敦惠决绝丢下重病的鹤仙,独自返回双桂,颇有微词,如今却是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