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萍!”袁闵礼低声道,“走私货太危险,你趁早收手……”
“放心,我有分寸,如今我的船,海关总署没人敢查。”她涩声道。
“可水面上……”
“那头是漕帮的人,万无一失的,你放心好了。而且这个数字,闵礼,你一定会惊讶的。”她语气中带上了一点得意。沉寂了片刻,又幽声道,“除了你,我再无可以信任的人,都交给你,不管是买田置地还是公司入股,都随你安排。”
袁闵礼叹了口气,“娅萍,若只为宽裕的生活,你不必如此废心冒险。”
苏娅萍幽幽叹息,“闵礼,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她在黑暗中伸出一只手轻抚着袁闵礼俊秀的面颊,“闵礼,我说过要帮你的,你我都是被压迫被欺辱被损害的,只有我们能帮助彼此。你把方家吞掉的股份都买回来,如今钱不是问题了。”她顺着面颊往下,紧紧攥住他手掌,“不是你,我也想不到这条路子,等我们赚够钱……”她松开手,止住了话语。
等她赚够钱,她想和他去天涯海角。但袁魏两家的婚讯,早已传遍沪城,她也清楚他重振袁家门楣的志向,半点也不想他为难。
她突然想起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所谓心愿其实不一定要实现,应感恩让我许下这心愿的瞬间。”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一腔赤诚的剖白便是圆滑世故如袁闵礼也不能不动容,他沉声道,“娅萍,或许我并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苏娅萍纤指封住了他未尽的话语,“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第53章
中午的沪城火车站,人头攒动。魏世勋和方绍伦带着两名随从径直往贵宾室的位置走,但也得等人群渐渐散去,才走得过去。
带着白手套的列车员拉开前端的闸门,一马当先的是一位中年绅士,他身形高大,如一般富豪乡绅一般穿着灰褐色长衫,外罩万字纹黑绸马褂,手里拄着文明杖。
方绍伦挥着手迎上去,“爹!”
魏世勋也跟在他身后,热情的招呼,“方叔叔,您一路辛苦了。我爹说,让您千万不要住饭店,特意派我来接您。家里房间打扫好了,酒席备好了,只等贵客驾临了。”
张定坤跟在方学群身后走出了车厢,早在火车进站的车窗口,他便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熠熠生辉的大少爷,这会却只能克制着目光。
他笑道,“老爷子还没去过我买的公寓,本就是为我们西南的人过来准备的,不如直接住我那。”
“不忙,”方学群摆着手,“先上魏公馆。”
默立一旁的丁佩瑜上前一步搀扶着他,又改为挽着他胳膊。
方绍伦猜不透他爹怎么突然来了沪城,好在张定坤提前打了电话,他赶紧让佣人一顿拾掇。他爹既然来了,必会到他的住处看一看,魏家人都知道他住在复兴路的公寓,撒谎是没必要,但浴室里头那些共住共处的痕迹自然要好好清理。
至于公寓在谁名下,张定坤叮嘱他不要说,他自己心里其实也知道是说不得的。谁会这么大手笔买一套公寓放在他名下呢?只有张三。张三为何这么做?爱意简直呼之欲出,让人隐匿不得。
魏世勋跟张定坤打招呼,方绍伦也含糊喊了声“三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一触,只觉得有什么汹涌而来,双双偏过了头。
魏家中午的宴席上,不止魏司令,还有一位久闻其名的人物在座,关家的关四爷。
方绍伦隔窗瞥见过关九爷的身影,关四爷与其身量相仿,大概与方学群同龄,额上皱纹、鬓边白发一样不少。
关家与方家交情只能算泛泛,至少方绍伦之前是没有见过这位“关伯伯”的,但两家确实一直有人情往来,方学群难得来一次沪城,魏司令特意请了关四爷来作陪。又在一旁补充道,“本来还请了侯林兄,只是他贵体抱恙,实难列席。”
徐侯林的身体每况愈下,方绍伦开春去探望过一回,说上一句半句话都极费力。
方学群叹息一声,“不瞒两位兄长,我今春身体好了不少,就惦记着要来沪城拜会一下两位兄弟并侯林兄,只听犬子回去说,他健康方面大有问题,实在是放心不下。我们相交大半辈子,如今已到见一回少一回的年纪,所以无论如何要来这一趟。”
魏司令与关四爷也颇有感触,席上众人手边都置了酒杯,上了佳酿,但都不是大肆拼酒的年纪了,几位老兄弟坐在一块,边吃边聊些过往事迹,几位小辈陪坐一旁,聆听凑趣。
酒席过半,方学群略喝了两杯,薄有醉意,指了指方绍伦,“我这辈子倒也没什么不知足,如今挂心的只有这个儿子的婚事。魏兄,人既交到你手上,你少不得帮我掌掌眼,若是家中或左邻右舍有年纪相仿的,千万帮我留意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