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宁没有如银铃一般,把她葬在普陀山上,而是直接葬入了皇陵,这消息一出,自是惊起了一片,但他坚持要这样,甚至就葬在了自己挖好的墓的一边,准备日后与自己合葬。
这个举动,让人也拿不准,他究竟是好了,还是病得更厉害了。
但萧长宁依旧把朝堂上下,大萧国境治理得井井有序,碰到个有能力的明君不容易,知情的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宫务院和刘公公已经在给萧长宁打点行装了,此次微服私巡,得倒了年节前才能回宫,时候这么长,什么衣裳都得带点,再加上其他的零碎物件,提前一个月准备都是晚的。
萧长宁却只下了一个命令,从本月开始,各地登记在册,选出家世清白女子与男子,等来年开春充实宫人。
这倒也是无可厚非,如今宫中极为凋敝,是该热闹一番,但裴和风与常瑶公主都暗自觉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长宁却没理他们,到了微服私巡的日子,坐上马车,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出发了。
裴和风没有随从,他要留下与九殿下驻守,站在城楼上目送萧长宁的马车远去。
等萧长宁回宫的时候,就是年节了,不知那时,他与佟莺,重逢了没有……
裴和风收回纷飞的思绪,转身下了城楼。
如今已是夏日,城门外两侧的树郁郁葱葱。
萧长宁出发得早,还是朦朦胧胧的清晨,满目春华绿树,杂花丛生,柔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目送着萧长宁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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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历四十六年夏,一大清早,就有鸟儿在窗外啼叫。
昨夜里云州城下了一场大雨,半夜还打起了巨大的霹雷,弄得她肚子里的祖宗也又踢又闹,一夜没睡好。
所以今早晨佟莺就犯了懒,已是近晌午了,还看着窗外不想动。
“姑娘,”外面一个婆子掀了门帘进来,正是李嬷嬷。
李嬷嬷把黄铜盆放在圆凳上,笑道:“该起来了,您今个不是还要去集市采买吗?”
佟莺看着头顶的帷幔,懒懒道:“外头可有病人了?”
“姑娘放心,我刚看过的,还没人来。”李嬷嬷倒了杯茶递给佟莺。
佟莺接过来漱了口,翻身下床,盥洗后对着铜镜端详了半天,最后拿起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将头发挽起来,只在鬓边垂下几缕青丝。
半年多了。
自冬日里从京城来这个偏远城池,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街上邻家都知道楚医生是最爱清净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头疼脑热去瞧病时,方能一睹芳容。
佟莺自嘲一笑,在李嬷嬷的伺候下用了早膳,披上大氅朝外走。
“李叔,今日雨寒,你们熬锅姜汤喝了吧,剩下的放在医馆门口,给来往邻里喝两碗驱湿。”
李叔笑着应了一声,唤出儿子李小六,让他陪着佟莺去集市。
李嬷嬷跟着佟莺时候长了,正巧李叔摔伤了腿,干不了重活了,家中难免拮据,佟莺这医馆也越来越红火,就干脆让李嬷嬷把一家子都带过来了。
家里的马车是刚换不久的,李小六在前面带路,佟莺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
到了惯去的大药房里,佟莺熟稔地和掌柜打了招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单子开始挑药材。
掌柜笑着说:“冬姑娘今个来的倒是不早,不然就能瞧见刚进来的那个大人参了。”
为了免得引起注意,佟莺在这北地小城,向来自称冬姑娘。
佟莺听罢,也有些惋惜地摇摇头,掌柜偷摸抬眼瞧了瞧她。
和这北地艳丽张扬的女子不同,冬姑娘眉眼如远山含黛,说话温柔婉转,走起路来也是袅袅亭亭。
只可惜,掌柜心中暗叹一声,天高皇帝远,在这偏远之地,空有一副好相貌,却没人护着,只是朵任人**的娇花罢了。
“对了,冬姑娘前一阵不是提起缺个打杂的吗?”掌柜回过神来,殷勤道:“今天集市上有牙人来卖男奴,个个身强体壮,价钱也不高,冬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佟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才想起前一阵确实和掌柜提过这件事。
掌柜把她要的药材包好,热情地站在门口给她指了指方向,最后索性让店里的伙计盯着,自己随佟莺去,以免佟莺被骗了。
盛情难却,佟莺跟着掌柜去了。
走近了,就正巧撞见那牙人正在教训一个男奴,对着那男奴拳打脚踢着:“呸!不值钱的东西,就你卖不出去!砸手里了就弄死你!”
冰天雪地里,男奴只穿着一身单衣躺在地上,任由牙人踢来踢去,依旧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不知是死是活。
佟莺医生做惯了,一眼看出那男奴身上有重伤,正发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