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宁没出声,常瑶继续道:“再者,就算真赶上了这么巧的事,佟莺活下来了,跑出宫了,可天下这般大,您又去哪寻她呢?”
“兴许,这一辈子,也不一定再见到了。”
说完,常瑶公主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些,不禁抬眼去看萧长宁的反应。
萧长宁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地面,忽得转身去了身后的屏风中,再出来时怀里抱了个人。
是“佟莺”。
常瑶公主瞪圆眼睛看着他,难以置信地说:“你,你怎么没有下葬?”
她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天哪,皇兄,你,你真是……”
她实在想不出话来描述了,只得不停地重复着几个字,前几日内心的恐惧再次泛上心头。
佟莺刚走的那几日,萧长宁也繁忙得很,所有人都恨不得脚不沾地,势必要趁机把朝中党羽一气清缴,以绝后患。
所以不免得就忽略了萧长宁,直到九殿下一日来找他商谈要事,却正赶上他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怀里还搂着个人,正轻声说着什么。
九殿下还以为皇兄这般快便有新欢了,顿时心中不太是滋味,等走过去一看,他惊叫出声,“皇兄!这,这是……”
萧长宁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眉心拧起,“小点声,阿莺在睡觉。”
九殿下瞬间感觉自己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斟酌着说道:“皇兄,佟莺已经没了,她听不到你说话的。”
“早日给她下葬,让她安安生生地去吧。”
说着,九殿下的眼眸也泛上一丝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被他强行擦去了。
哪知,萧长宁却勃然大怒,“你在咒她?再让孤听到这些不吉利话,你就滚出宫自己建府吧。”
九殿下无辜地被骂了一通,眼睁睁看着萧长宁给“佟莺”穿衣、喂饭,和她交谈。
他毕竟是个少年郎,实在憋不住了,赶紧去告诉了裴和风与常瑶公主。
两人一听,俱是惊住了,去了金銮殿一看,才从刘公公那得知萧长宁已经有一阵了。
时不时就突然冒出来一句,“阿莺,今日大字练了没有?写不完,孤要打手心的。”
“阿莺,孤明日要去寺庙进香,你可要一道?”
“阿莺,今早的山药羹合你胃口……”
“阿莺……”
这样的话整日喃喃,仿佛佟莺还不曾离世,依旧在他身边一般。
第一次听见,刘公公还以为他忙糊涂了,小心翼翼地说:“皇上,佟莺姑娘……已经去了。”
萧长宁愣怔了好半天,就在刘公公担心他受了打击后,他却一笑,“昨日孤刚给她的脚抹了药膏,怎会去了?刘公公,勿再说笑了。”
后来接二连三地听到,就只剩下了心酸。
裴和风与常瑶公主都吓坏了,赶紧找来太医。
结果太医也是摇摇头,“皇上比谁心里都清楚佟姑娘去了,只是不愿醒过来面对罢了,再等等吧,时间久了自然就淡忘了。”
裴和风想起萧长宁母妃去后,却不是这样的,萧长宁很冷漠也很平静,仿佛把满腔哀愁化为了向上爬的野心,一滴泪都不曾流过。
可现下,萧长宁却懦弱了,他甚至不敢承认佟莺已经没了,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放任自己发疯。
裴和风从未想过,原来这么冰冷的一个人,也是会懦弱地逃避的。
众人无法,只好让他自己慢慢好转,常瑶公主还尝试着给他挑了几个世家小姐,但无济于事,也是凭白糟践了那些个姑娘,只好作罢。
没想到,这么一个月过去了,萧长宁非但没有好的趋势,还病得更厉害了,一边让她四处搜寻佟莺的踪迹,一边却抱着“佟莺”度日。
萧长宁只是淡淡道:“埋了,又挖出来了。”
轻飘飘的,好似只是挖出一朵花来了。
常瑶公主的手都开始哆嗦,几乎夺门而出,走出老远,才扶着大树,不让自己滑落在地。
她心惊地走回自己的宫殿,只盼着皇兄的疯劲能快点过去。
再过上半年,就是新皇登基后的微服私巡了,要是到时候他还随身带着个“佟莺”过去,真担心会把一干朝臣吓出个好歹。
裴和风看在眼里,也是同样的想法,有时候他看着萧长宁的模样,愧疚涌上心头,都很想把自己知晓的所有事告诉萧长宁。
但转念想到佟莺为了今天的一切,付出了多少,又想到他们二人以往的互相折磨,还是忍了下来,希望他们真的如太医所述,都能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淡忘对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就到了新帝微服私访的前一个月。
萧长宁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佟莺”也已下葬了,那日,在外面奔波的曹蓉也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