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卫看上去十万火急,他朝王御医说了句“抱歉”,就继续大步流星地朝殿内走去。
王御医只得摇了摇头,嘟囔道:“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莽莽撞撞的……”
程卫一冲入内殿便跪倒在地,拱手道:“皇上,远伦道急报,昨日夜里,满丘军集结于嶆城外,突然对嶆城发起偷袭,烧毁了大量粮草,嶆城,快撑不住了……”
贺迁倏地睁开眼:“什么?”
程卫得到了消息便一路跑进宫来,他一边喘息着一边继续道:“远伦道粮草告急,若朝廷再不拨粮,恐难一战,嶆城是北境重镇,不可失啊!”
贺迁面色冷静,可藏在锦被底下的手却不自觉地将被单攥紧,“朕知道,朕这便让户部下拨粮草,派……”
贺迁话说到一半,脑中却迟疑了起来。
临到阵前,他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派谁押运粮草奔赴嶆城。
“皇上?”程卫见贺迁陷入沉思,开口催促,“皇上要派谁去?”
贺迁眉头紧锁,寝殿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沈愿背对着二人收拾起桌上的药罐,贺迁却突然开了口:“皇后。”
沈愿手中一颤,罐盖瞬时从她指间滑落,“哐当”一声坠在了罐口。
沈愿淡定地把药罐放回了桌上,转身朝贺迁福了福身:“皇上唤臣妾有何事?”
贺迁抬眼看向沈愿:“皇后以为,朕应该派谁去?”
贺迁的话令沈愿与程卫同时一怔,程卫看了看沈愿,又看向贺迁,一块大石头悬上心头。
沈愿淡笑道:“臣妾不敢妄议朝政。”
“你是皇后,不算妄议。”贺迁沉声道。
沈愿顿了顿,闪烁的目光与程卫交汇了一瞬,她低眉顺眼地笑道:“臣妾想了想,朝堂之上的确有个适合押送粮草的人选,这想必也是皇上心中的人选。”
贺迁朝后靠了靠,暗藏汹涌的眼神与沈愿相视,“你且说来。”
沈愿微微抬眸:“武安侯时子定。”
贺迁挑了下眉,看向程卫,“绛微觉得呢?”
程卫回过神来,拱手道:“武安侯曾常年驻扎在嶆城,对远伦道极为熟悉,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
贺迁:“只是什么?”
程卫道:“皇上派子定过去,只是为了押运粮草吗?”
“不然呢?”贺迁声色漠然,“我大魏大半兵马都驻扎在远伦道,嶆城不缺主帅。”
程卫在心里捏了把汗,时诩曾经也是攻打满丘的主帅,可现在皇上却只让他做个运粮草的,这算怎么回事儿?时诩知道了,心里又该怎么想?
贺迁扭过了头,泠然道:“户部把粮草拨下来也还要时间,你即刻叫武安侯进宫见朕。”
程卫眼前一亮,事情是有转机。
“是。”
召见的消息传到武安侯府时,时诩才刚从余州回来。
时诩快步出府,崔宛跟在他身后给他披着斗篷,叮嘱道:“皇上深夜召见臣子的时候不多,皇上如此紧急,定然是有急事。”
“母亲放心,我都明白。”
时诩从崔宛手里接过官帽,随即翻身上马,在雪中一路策奔。
大明宫中的炭火烧得极旺,时诩被李贵带入书房时便感到暖气扑面而来。
时诩朝贺迁行了礼,贺迁道:“武安侯平身。”
“是。”
贺迁拢着外衫走到殿下,道:“时卿可知朕今日召见你所为何事?”
时诩垂着眸子,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贺迁的脚尖:“臣不知。”
贺迁倚靠在桌案上,说:“今日嶆城急报,满丘夜袭嶆城,烧掉了大半粮草。”
时诩瞬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抬头看着贺迁,“那景将军呢,景将军没事吧?”
时诩跟着景啸打过几年仗,他深知景啸就是远伦道的一面军旗,只要他没事,远伦道的军心就不会散。
贺迁轻摇着头:“尚无伤情传来,应该是无事的。”
时诩在心里松了口气:“皇上说粮草被烧……”
“是。”贺迁直起了身子,“朕已让户部杜琳处理拨粮一事,可粮食要从盛安运往嶆城,朕急需一名押运官。”
“那皇上的意思是,要让臣去押运粮草?”时诩试探着问道。
“不错。”贺迁喜欢跟直接的人谈事情,“你可愿意?”
“臣当然愿意!”时诩欣喜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他在盛安锁了快一年了,皇上终于愿意放自己离开了!
贺迁唇角微扬,精明地笑道:“朕就知道,像时卿这般心怀家国的人定然不会弃嶆城兵士于不顾,既然这样,明日你便启程押运粮草,此事若办得好,归来之日,朕大大有赏!”
“归来?”
时诩心中的喜悦劲儿还没过,贺迁的话就如一盆冷水垂直砸在了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