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秀秀瞥见丈夫双手摊在空碗旁边,正要催女儿。
抬头却见苏澄端着凉面跨过门槛,到底没压住火:"做个饭磨蹭什么?养你有什么用!"
苏澄没接话,碗筷很快摆齐,饭桌上只剩埋头扒饭的窸窣声。
"咔嗒",母亲突然把筷子拍在碗沿,冲着坐在最外面的苏澄:"没见你爸吃完了?赶紧添饭去!"
父亲顺势摊开空碗,将烟别到耳朵上面,俨然在给妻子帮腔。
苏澄攥着筷子的指节发白,又倏地松开。
还有四天就解脱了,不值得纠缠。
三弟苏良年瞄着姐姐发僵的嘴角,"噌"地站起来:"我给爸端!姐忙一上午了,该坐着吃口热饭。"
少年变声期的嗓子高昂的劈着叉。
贺秀秀"啪"地摔了碗:"你当姐姐的,成天就知道偷懒,使唤小的干活!"
"我像庆年这么大时都能烧全家饭了!良年比他大两岁,端个碗倒像遭了天谴?"
苏澄直勾勾盯着母亲扭曲的脸,眼底凝着冷笑,"妈把心偏进阴沟里,爸倒装聋作哑!"
苏逸珍重重咳了声,筷子尖戳着碗底:"吃饭都堵不住嘴?有劲留着下午割麦子!"
苏澄垂眼扒拉碗里的面条。
她早看透了——父亲最爱端着大家长架子,暗地里拱火,明面上充好人。
母亲变成这样,大半是父亲常年纵容唆使的结果。
贺秀秀难堪的摔碗起身,临进里屋前扭头剜她,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苏逸珍下午上工前满院子转悠,想要逼着女儿去哄妻子。
转了三圈没找着人,只得青着脸钻进卧房。
苏澄早吃完饭,拎着草帽蹲到田埂边的泡桐树下。
树影斑驳在黑色的裤子上,像晃动的风影,畅快又自由。
她可不当那炮灰。
每回父母闹别扭,总是推她出去挡冷箭,活脱脱当她是肉盾使。
农忙收尾那日,苏澄蹲在井边搓掉满胳膊麦芒。
拎着黑色蛇皮包踏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
苏家夫妇想在家里唱红白脸,她早猫在村口杨树下等苏燕霞。
谁耐烦看他们演母女情深。
"橙子,脸都晒蜕皮了。"苏燕霞用尾指轻点她脸颊,手却摸出个铁皮药膏:"脸蛋才是门面,早晚抹这个,保准不留疤。"
苏澄把竹篮里的香瓜塞过去,脆生生笑:"霞姐尝尝,井水洗过甜着呢!"
苏燕霞没再推辞。
这孩子打小就要强,从来不白拿人东西。
笑着戳她脑门:"成,往后有事可记得找姐!"
第38章 被父母忽视的70后小透明3
纺织厂宿舍里热热闹闹挤着七八个姑娘。
进门看到方彩丽正对着破镜子欣赏着刚烫的羊毛小卷,红褂子晃得像团火:"橙子躲哪儿偷闲呢?"
话音没落就扑过来箍住苏澄脖子。
蛇皮袋往水泥地上一墩:"上周逛长城给你捎的红烧牛肉面!味道很正宗!"
床头旁的茶壶上放着一袋红色方便面。
苏澄摸出黄杏递过去:"家里树上摘的......"
"给我尝个鲜!"孙圆月甩开遮眼的碎发,腾的一下站起身,"甜!比东门卖的好吃!"
朱晓静的厚刘海差点戳进杏筐:"真是!前天在市集上买的酸倒牙!"
厂里都是年纪相仿的姑娘,叽叽喳喳像群小麻雀。
第二天,苏澄把深蓝工装抚平褶子时,方彩丽挎着她的胳膊:"手缝组在这儿,机子轮不到咱新人。"
十台缝纫机霸占着朝阳的窗边,新来的都窝在走道小板凳上。
苏澄捻着线头开始给衬衫锁扣眼,指腹很快磨出红印子。
中午,她扒拉着饭盒里水煮白菜帮子,汤面上漂着两粒油星,眼里闪过苦笑。
周围工友都在往饭里拌着辣酱,窸窸窣窣拆着家里捎的咸菜罐。
这个月工资刚发一千块。
原身从前实心眼,每月雷打不动往家寄八百,自己眼巴巴的看着两张纸币精打细算。
"哐当",方彩丽的塑料罐往她饭盒沿一磕:"就着这个吃!"
透明的瓶底沉着暗红的萝卜丁,看起来很有食欲。
苏澄夹了块腌萝卜,狠狠咬了口凉馒头。
咸鲜味刺激的味蕾泛出唾液。
吃饱了才有力气盘算,还是得多攒些的钱。
领到首月工资当天正逢休息日,苏澄钻进批发市场。
回来后趴在宿舍床沿裁剪布头,绣牡丹花。
连续熬了一星期,完工那晚把裙子塞进方彩丽被窝。
"我的亲娘哎!这也太好看了吧!"方彩丽抻着裙腰在门口转圈,朱晓静手里的茶缸"啪嗒"掉地上。
深浅适宜的粉色牡丹错落有致地绽放在裙摆,后颈交叉的绑带。
最绝是腰线收得恰如其分,走动时布料像水波漾开,晃得路过的女工都探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