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直默默看着的厨娘忍不住低语:“这……这得把多少精华都洗掉了?”语气里满是心疼和不解。
挤干水分,那鱼茸已变得洁白如雪,细腻如初凝的脂膏,散发着属于鱼本身的清鲜,却再无一丝腥气。
白景吩咐道:“劳烦,姜块磨碎,取用姜汁。”。
厨娘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应声,动作麻利地去一旁准备,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那团洁白得不可思议的鱼茸。
白景取了两只大南瓜削去表皮,手执小巧的雕刀,手腕翻飞,南瓜金黄的肉质在她指尖变幻。刀尖如笔,或削或刻,或旋或挑,动作流畅得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片刻功夫,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大闸蟹外壳便在她手中诞生,边缘微卷,壳面甚至雕出了细微的凹凸纹路,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金色光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老天爷……这、这真是南瓜雕的?”一个年轻的帮厨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喃喃自语。
连赵金刀也忍不住微微前倾了身体,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这手雕工,绝非朝夕之功。
直到她把雕好的南瓜放在一旁备用,厨娘依旧端着过滤好的姜汁发愣,看着那排金灿灿的“大闸蟹”,嘴巴微张。
“多谢。”白景随口道谢,将她无意识捏紧的姜汁小碗拿过来。
少许黄酒、细盐、几滴香醋。
再加上她精心熬制的一小勺色泽金黄、质地浓稠的蟹黄油。
然后就是搅打。
需要沿着一个方向,速度不能快也不能慢,力道均匀,速度恒定。
鱼茸起初松散,渐渐吸收汁水变得粘稠,在持续的搅动下,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它变得越来越有韧劲,越来越粘稠,最终形成一种类似蟹肉般一丝丝一缕缕的质感。
雪白的鱼茸中,因为姜汁和蟹黄油的渗透,晕染开极其淡雅诱人的暖黄色泽。
厨房中,一股极其接近新鲜蒸蟹的霸道而诱人的鲜香猛地爆发出来,如同实质般弥漫开,瞬间压过了所有其他的气味。
“唔!”
“嘶……”
抽气声和抑制不住的吞咽声在门口响起。
赵金刀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他几乎是贪婪地吸了吸鼻子,眼中第一次闪过难以置信的惊疑,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骇然。
他身后的帮厨更是面面相觑,眼珠子瞪得溜圆,再没了半分看戏的心思,只剩下纯粹的震惊。
这味道……骗不了人。
可明明……明明只是鱼肉啊!
白景恍若未闻,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空间。
她将打好的、已然呈现出完美蟹肉质感的“赛蟹肉”小心地填入南瓜雕成的蟹斗之中,填得饱满而均匀。
蒸锅早已备好,水汽蒸腾,发出轻微的嘶鸣。
她将一个个金灿灿的“蟹斗”放入蒸笼,盖上盖子。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厨房里只剩下蒸汽冲击笼盖的“噗噗”声,以及众人或紧张、或好奇、或难以置信的呼吸声。
那诱人的鲜香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在高温蒸汽的激发下,变得更加浓郁、更加鲜醇,丝丝缕缕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勾动着味蕾。
有人忍不住悄悄挪动脚步,想离那蒸笼更近些。
白景掐着时间,在香气酝酿到某个巅峰的时刻,猛地将蒸笼盖掀开。
“哗——”
如同白龙般汹涌的热气裹挟着爆炸性的鲜香扑面而来。
雾气稍散,只见那南瓜蟹斗在蒸汽中更显金黄璀璨,内里填满的“蟹肉”晶莹润泽,饱满得几乎要溢出蟹斗,正随着余热微微颤动。
那光泽、那形态,活脱脱就是刚刚剥出的、最肥美丰腴的顶级大闸蟹。
“天爷啊!”厨娘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
门口的帮厨们更是看得痴了,连赵金刀都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上血色褪尽。
白景迅速起锅,在每个蟹斗上点缀了一小撮嫩黄的姜丝和碧绿的香菜末。
一点翠绿嫩黄落在金红之上,画龙点睛。
当这盘鲜香四溢、形态逼真、金光灿灿的“赛螃蟹蟹斗”被端上花厅的圆桌时,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苏老爷子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找借口赖在这里的苏小姐更是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递上银勺。
赵金刀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那盘菜,喉头滚动,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那“蟹肉”丝丝缕缕,形态逼真得刺眼。
苏老爷子用银勺小心地舀起一勺“蟹肉”,连带着少许金黄的南瓜肉。花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
只见苏老爷子闭目片刻,眉头先是微蹙,似乎在分辨什么,随即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他几乎是立刻又舀起一大勺,动作快得全然不像一位花甲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