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热闹。
压在心头多年的阴霾,那来自京城黑手的阴影,终于随着白有财的倒下和会宾楼的覆灭,彻底消散,阳光似乎都更加明媚了几分。
白景站在五味楼门口,听着街坊们的欢呼,看着他们脸上由衷的喜悦和释然,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也终于落了地。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阿娘,百味楼……”
白母摆摆手,温柔地看着她:“你父亲建立百味楼,也不过是想给我、给你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何必执着于一个名字,百味楼只是白百味的饭馆,闻香来也是你的新天地啊。”
“如今出去,谁不知道,我的景儿,才是夫君最好的传人。”
白景用力点头:“阿娘,我一定将闻香来做好,做到最好,最大全天下都知道。”
还有这东街,或许它将有一个更适合的名字,一个独一味二的名字。
“白老板!”余大姐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街坊们都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得好好庆祝!咱们今晚在街心再摆一场‘百家宴’怎么样?庆贺恶人遭报,庆贺咱们东街拨云见日。”
白景看着付大姐兴奋的脸,看着周围街坊们期待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是该好好庆贺。不过,”她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在庆贺之前,我想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白老板你只管说。”梅姐立刻接口。
“是啊,咱们都听你的。”众人纷纷应和。
白景的目光缓缓扫过这条承载了太多苦难与温暖、最终浴火重生的街道,声音清晰而有力:
“我们东街能有今日,靠的是街坊邻里在风雪中的抱团取暖,靠的是在风波里的同舟共济,靠的是每一个信任我们、支持我们的老主顾。这份情,这份义,比金子还珍贵。”
“我想在街头,立一块碑。”
“一块‘五味碑’。”
“把咱们所有街坊的名字,所有在风雪中、风波里帮助过咱们的老主顾的名字,都刻上去。让所有人都记得,是这方水土养育了我们,是这份守望相助的情义,撑起了咱们东街的天。”
“也让后来的人知道,只要人心齐,烟火气就在,家就在!”
白景的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街坊们先是愣住,随即,巨大的感动和认同如同暖流般席卷了每一个人。
“好!太好了!白老板这主意好!”
“对,立碑,让子孙后代都记住!”
“刻名字!一定要刻名字!咱们都是这东街的人!”
“算我一个,我李木匠的名字得刻上去!”
“还有我付大姐。”
“我张老头。”
群情激昂,响应如潮。
立碑之事,瞬间成为了整条街的头等大事。
李木匠主动请缨负责碑石和刻字;福伯默默地去联络采买最好的青石;白母、梅姐、赵寡妇等识字的人则开始仔细核对要刻上去的名字;连小孩子们都兴奋地跑前跑后,帮忙传递消息。
就在这热火朝天的筹备中,一个消息传来。
被关在府衙大牢的赵金刀,听闻白有财中风瘫痪、会宾楼彻底完蛋,自知罪孽深重、再无翻身之日,竟在狱中用偷偷藏匿的碎瓷片割腕自尽了,死状凄惨。
消息传到东街,众人反应各异,有唏嘘,有解恨,但更多的是漠然。
对于这个曾经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心黑手狠的会宾楼掌柜,东街的人早已没有了半分同情。
“死得好!省得脏了刽子手的刀!”付大姐啐了一口。
“便宜他了。”梅姐也恨恨道。
白景只是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
半月后。
一块高约五尺、宽厚敦实的青石碑,稳稳地矗立在东街最醒目的位置,正对着白景的闻香来。
石碑顶端,刻着三个苍劲有力、饱含深意的大字
:五味街。
碑身正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镌刻着数百个名字:
最上面一行,是“东街众街坊”,下面按顺序排列着白景、梅姐、付大姐、余大姐、赵寡妇、李木匠、张老头、王婆、赵婶……每一个为这条街付出过汗水、经历过风雨的名字。
接着是“风雪同舟人”,刻着那些在严冬里依旧光顾东街、在风波中信任他们的老主顾的名字。
还有一行特殊的“义助铭心”,刻着苏老爷子、江砚的名字。
最后是“稚子承志”,刻着草儿和几个常在街边帮忙的孩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