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怒火,看向白景的目光更加阴鸷。
第二局,白言不敢再托大,拿出了看家本领——“古法珍馐芙蓉蟹斗”。
他要复刻一道近乎失传的宫廷名菜。
取最肥美的活蟹,只取蟹黄与蟹肉,以极其繁复的手法手工拆解。用蛋清打成细腻如云的“芙蓉底”,将拆好的蟹黄蟹肉如同镶嵌珍宝般,一丝不苟地铺陈其上,再用秘制高汤勾芡,淋在“芙蓉蟹斗”之上,最后点缀以可食用的金箔和细如发丝的炸姜丝。
成品如同艺术品,雪白的芙蓉底托着金红的蟹黄蟹肉,金光点点,卖相华贵至极,香气更是将蟹的鲜甜发挥到极致。
这一次,他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每一个步骤都力求完美,不容有失。
白景看着白言那边令人眼花缭乱的精细操作,神色依旧平静。
她取过李木匠带来的水萝卜和青笋。青笋切极细的丝,水萝卜则用特殊的刀法切成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片,再将老豆腐用手细细捏碎成茸,野菜切碎备用。
她起锅,只放极少的油,将捏碎的豆腐茸放入锅中,用小火耐心地煸炒,直至豆腐茸变得干香酥松,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泽,散发出浓郁的豆香。然后将青笋丝、水萝卜片、荠菜碎倒入,快速翻炒,只加少许盐和几滴香油调味。最后取过几个粗陶小碗,将炒好的馅料填入其中压实。
将小碗放在一旁,随后将一早和好的面团擀成极薄的面皮。
万众瞩目下,她拿起一个小碗,手腕一翻,动作快如闪电地将面皮覆盖在碗口,手指翻飞,如同变戏法一般,竟将面皮严丝合缝地“包”在了碗上,形成了一个倒扣的“斗”状。接着放入油锅,中火炸制。
待那“斗”炸至金黄酥脆,快速捞出沥油。
白景小心地用小刀在“斗”底划开一个小口,将里面炒好的馅料倒出。
青笋丝如麦苗,金黄的豆腐茸如土地,点缀着翠绿的荠菜碎和透亮的水萝卜片。
白景将馅料小心地放入炸好的“斗”中,合上“斗”盖。
最后取出一小碟用野果和蜂蜜熬制的清亮酱汁,淋在“斗”上。
菜品呈上:白景的“叫花鸡归处”。
粗看只是一个炸得金黄、淋着酱汁的“斗”,但当裁判带着疑惑揭开“斗”盖的瞬间——
“哇——!”
全场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只见“斗”中,并非想象中的整鸡,而是一个栩栩如生、色彩斑斓的微缩版“百家丰收盏”。
金黄的“土地”,翠绿的“麦苗”,点点“生机”,被包裹在这象征着“叫花鸡”的酥脆“泥壳”之中,酱汁如同雨露,浸润着这片微缩的家园。
这已不是简单的菜品,而是将情感、记忆、技艺与意境完美融合的艺术品!
它无声地诉说着白景的根——在东街,在这充满烟火气的人间“归处”。
裁判们被这惊世骇俗的呈现方式彻底震撼了,他们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品尝。
酥脆的“泥壳”与内里微缩“盏”的软糯鲜香形成奇妙对比,酱汁清甜微酸,完美中和了炸物的油腻,更添风味层次。
一口下去,仿佛尝尽了东街的烟火百态,尝尽了那日街心百家宴的温暖与归属感。
这味道,直抵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再看白言的“芙蓉蟹斗”,虽然技艺登峰造极,蟹鲜无可挑剔,但在白景这道承载了厚重情感与惊人创意的“叫花鸡归处”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和单薄。
它只有技艺的“形”,却缺少了打动人心的“魂”。
毫无悬念。
第二局,白景再胜!
“不可能!这不可能!”白言脸色惨白如纸,踉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裁判席一致举起代表白景获胜的牌子。
他引以为傲的正统技艺,他视为瑰宝的宫廷珍馐,竟然连续两次败给了这些他视为垃圾的食材和奇技淫巧?!
巨大的失败感和信仰崩塌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看着白景,看着周围那些为白景欢呼的东街街坊,看着高台上苏老爷子欣慰的目光,看着角落里江砚那深不可测的眼神……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带来的、那柄象征百味楼传承的精致厨刀上。
“你赢了……”白言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灰败,“你赢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疯狂与绝望交织的火焰,死死盯着白景,“百味楼终是师父的百味楼!不是他白有财的!更不是我的!”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白言猛地抓过那柄精致的厨刀!
“不要!”有人惊呼。
但已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