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白言率先出手。
他要做的,正是其战帖中提到的“金玉满堂”。
只见他动作娴熟而优雅,如同在表演一场艺术。
海参、鲍鱼、鱼翅、瑶柱、松茸……各种名贵食材在他手中如同温顺的臣子,被精雕细琢。海参发制得饱满弹牙,鲍鱼片得薄如蝉翼,鱼翅煨炖得晶莹剔透。他运刀如飞,在硕大的冬瓜上雕刻出亭台楼阁、花鸟鱼虫,精美绝伦。最后,将处理好的各色珍馐填入冬瓜盅内,加入高汤,上笼蒸制。
整个过程中,他姿态从容,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属于“正统”的仪式感。
那弥漫开来的、混合着多种顶级食材的浓郁香气,霸道地占据了半个东街,引得无数人伸长脖子,啧啧称奇。
“这才是真正的厨艺啊!看看那刀工!看看那食材!”
“是啊,光闻这味儿就知道不一般!不愧是百味楼传人!”
“白老板那边……唉,野菜杂鱼,怎么比啊?”
白景对周围的议论恍若未闻。
她拿起付大姐带来的那篓小杂鱼和小虾,鱼不过手指长,虾更是细小。她动作麻利地刮鳞去腮,清理干净,锅中只放少许猪油,烧热,拍入几瓣蒜、几片姜爆香,随即将处理好的小杂鱼和小虾悉数倒入锅中。
滋啦——!
一股混合着河鲜原始腥气的烟火味猛地腾起,白景并不慌张,手腕轻抖,快速翻炒。待鱼虾表皮微焦定型,她舀入一大瓢清水,又加入几片紫苏叶、一小把花椒、一勺赵寡妇改良后的开胃辣椒酱,大火烧开,转中火咕嘟。
与此同时,她将梅姐带来的野菜择洗干净,马齿苋切段,荠菜留整,付大姐老豆腐切成厚片,张老头的野菌撕成小朵。
当白言的金玉满堂冬瓜盅被小心翼翼捧出蒸笼,揭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复合鲜香如同实质般冲击着所有人的嗅觉。
那雕工精美的冬瓜盅内,鲍参翅肚各色珍馐在琥珀色的高汤中若隐若现,卖相堪称艺术品。
而白景这边,锅中的鱼虾杂鱼汤已熬煮得汤色浓白,她将豆腐片、野菌放入,再投入马齿苋和荠菜,最后撒入一把盐调味。
没有多余的香料,没有繁复的工艺,只有最原始的炖煮。
出锅时,她将汤盛入一个巨大的粗陶盆中,热气腾腾,汤色乳白,青翠的野菜点缀其间,几尾小鱼小虾沉浮其中,朴实无华。
菜品呈上裁判席。
白言的金玉满堂冬瓜盅被分切成小份,盛在精致的骨瓷小碗中,裁判们品尝后,无不点头。
“食材顶级,处理得法,火候精准,滋味醇厚绵长,无愧‘金玉’之名。”一位酒楼大掌柜赞叹。
“冬瓜雕工精湛,增色添彩,视觉与味觉双重享受。”老学究捻须点评。
“奢华之极,确为‘至味’一解。”另一位老饕也认可道。
轮到白景那盆其貌不扬的“河野沸腾鲜”。
裁判们看着粗陶盆里翻滚的乳白汤汁、细小的鱼虾、朴素的豆腐野菜,眉头微蹙,带着几分怀疑地舀起一勺。
第61章 人间至味以‘本真’胜‘奢华’,以‘……
白汤刚一入口,就有一股极其霸道、纯粹、直击灵魂的“鲜”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那鲜,不是山珍海味的堆砌之鲜,而是小河小虾最本真的生命之鲜,是野菜沾染了河鲜油脂后的野性之鲜,是豆腐吸饱了汤汁后的醇厚之鲜,更是那一点恰到好处的辣意与麻香激发的、令人浑身毛孔舒张的鲜活之鲜。
简单,粗暴,却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与奔腾的烟火气,仿佛一口喝下了整条奔腾的小河,整片生机勃勃的野地。
“这……!”刚才点评白言的老饕猛地瞪大了眼睛,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蕾。
“鲜!太鲜了!鲜得如此纯粹,如此有力量!”那位酒楼大掌柜也失态地惊呼出声,完全忘了刚才对金玉满堂的赞美。
“返璞归真,大道至简,此鲜,源自天地自然,非人力堆砌所能及!”老学究更是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看着那粗陶盆的眼神充满了震撼。
裁判商议片刻,结果令人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第一局,白景胜!
白言的金玉满堂虽技艺精湛、食材奢华,却失之于“繁”与“隔”,如同精雕细琢的象牙塔,美则美矣,却少了直击心灵的生气。
而白景的“河野沸腾鲜”,化至贱为至鲜,将最原始的生命力与烟火气融入一锅,诠释了“至味”中不可或缺的“本真”与“活力”。
结果一出,全场哗然。
白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引以为傲的开局竟被如此粗鄙之物击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