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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闻香来的活儿,白景匆匆走进隔壁的烧饼铺。
此时,梅姐已经把需要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灶膛里新添的柴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白景专注的脸庞,她一一清点面前的香料:花椒、小茴香、干姜、甘草片、陈皮、丁香。
还好这个世界物产丰富,不然按照她穿越前的古代社会,平民可买不到这些香料。
白景温声细语地解释这些香料的用途,声音不高却很清晰:“甘草片回甘,用来代替白糖提鲜;陈皮,增添果香风味;至于这丁香……”
她拈起极微小的一撮,对着光看了看,“是点睛的穿透力,只稍稍放一些即可,若是多了两粒三粒,可就成药罐子了。”
梅姐屏息凝神地听着,看着白景将香料悉数倒入一口干净的铁锅中。
炉火被压得极低,只有微弱的蓝焰舔着锅底。
“香料是灵魂,烘烤是关键,”白景手腕轻缓地转动着铁锅,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火候差一点
,味道便是天差地别。”
细小的颗粒在温热的铁壁上翻滚、跳跃,渐渐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复合辛香被缓缓逼出,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清晰,像是无数看不见的小钩子,挠着人的鼻孔,直钻心脾。
梅姐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那香气带着暖意,仿佛有了生命。
直到白景一声“成了”,才将那醉人的香气连同香料一起倾出,细细研磨成比以往更加细腻均匀的粉末。
这粉末,便是今日点心的新魂。
“这魂有了,皮囊也不能含糊。”白景转向食材筐,眼神挑剔,“苏府那些边角料,配不上这新魂。”
她看向地上金灿灿的老南瓜,还有旁边桌子上嫩得能掐出汁的胡萝卜,最后把目光移向梅姐,赞道:“今日买的南瓜和胡萝卜很好。”
待到选中的老南瓜蒸透捣烂,胡萝卜榨出浓汁,白景又亲自盯着火候,几番细微调整。
蒸笼里氤氲的热气中,南瓜泥蒸腾出更加粉糯诱人的甜香,胡萝卜汁也沉淀出更为纯粹浓郁的橙红。
猪油在另一口小锅里安静地融化,雪白莹润。
白景却微微蹙眉:“寻常猪油,香气终究单薄了些,少了蟹黄那股子勾人的复杂劲儿。”
她拿起洗净的葱白、姜片,又拈了几粒花椒,动作利落地投入温热的油中。
“滋啦——”细小的油泡欢腾起来。
白景将火调到最小,任由葱段、姜片、花椒粒在清亮的油中沉沉浮浮,慢慢煎熬。
时间一点点过去,厨房里辛香的气息与油香奇妙地交织、融合,渐渐演变成一种温和醇厚、层次分明的香气
——这便是白景口中的“葱姜花椒油”。
“这油里的辛香,既能压住那点微不可察的腥气,”她舀起一小勺,金黄透亮,“又能添一层温润的油香,权当是……模拟了蟹肉里那点姜醋的妙处吧。”
最后一步,也是最考验功夫的,便是搅打。
白景站在梅姐身侧,目光如炬,看着梅姐夫妻一人一盆,双手紧握木铲,在混合了南瓜泥、胡萝卜汁、新香料粉和那葱姜花椒油的陶盆里奋力搅动。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手臂的肌肉绷紧又放松。
“方向要一致,手腕沉下去,力要透进去。”白景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馅料的丝缕感和弹性,七分靠配比,三分靠手劲。”
她紧盯着每一次下铲的角度、回拉的弧度、手腕的韧劲,“手稳了,味道才稳得住。”
梅姐咬紧牙关,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每一次搅动都带着对分毫火候的领悟,对每样新添滋味的揣摩。
她知道,白景教给她的,不仅仅是几样新料、一点新油,更是一种掌控味道的微妙手感,是她安身立命、挺直腰杆的全新底气。
厨房里,只有木铲刮过陶盆壁的沙沙声,和炉火温柔的噼啪声,共同酝酿着一场味觉的蜕变。
……
第二天,梅记烧饼铺照常开张,招牌旁边挂起一块新牌子,上面是白景亲笔写的几个清秀大字:“新品素蟹鲜饼,三文钱”。
好奇的老顾客和新被昨日香气吸引来的食客围拢过来。
“素蟹鲜饼?昨天那个金灿灿的呢?”
“梅嫂子,换花样了?”
“闻着,好像没那么霸道,但也好香啊,有种说不出的鲜甜味。”
梅姐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各位街坊,隔壁白老板帮忙研制出的新饼子。用料更实在,味道更清爽,保准好吃。”
她麻利地擀皮、包馅、擀饼、烤饼。
铁壁接触饼胚的瞬间,“滋啦”声中,一股与昨日相比更加温润醇厚的鲜香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