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贺晙的声音很低,但口气中的肯定毋庸置疑。“你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考到首都,已经很优秀了。”
范思雨看着贺晙,没有说话。
“你母亲一直爱护着你,殚精竭虑地为你着想。”贺晙提起两人恋爱后,某次去北岛疗养院,梁玉霞趁范思雨不在时,问了贺晙许多问题,最重要的就是请他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女儿,就算两人以后关系不和,也请他不要伤害她。当时贺晙秉承着教养,匆忙答应了下来。“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她很爱你,怕你受伤。”
听到这段从未听闻的事,范思雨心头一震。当时病重中的梁玉霞,根本没有和贺晙谈判的资本,却秉着一颗做母亲的心,低声下气和一个晚辈说话。甚至用请求,再向资助人讨要一份“安心”。
她拿手捂了脸。在母亲的葬礼上,她尚且没有哭,可在一年后的今天,听到这番故事后,泪是怎么都止不住。她缩起了肩膀,指缝渗出了眼泪。
“好宝宝,乖宝宝。不哭啦……天黑黑……不害怕。”贺晙一手给她拍背,一手揽住她的腰。
“你在唱什么?”范思雨吸了吸鼻子,囫囵地问。
“我小时候,看不清,走路总是撞。撞了又疼,我妈就唱这儿歌哄我。”他其实都唱错了调,低沉得像海啸,“其实我没唱好,太久了,我有些忘记了。”
在范思雨的记忆里,贺晙不知是第几次哄她了。只是这次哄得很笨拙,歌词唱错了,调也错了。但还在尽力的,控制力道的揉顺她带刺的鳞甲。
“思雨。别哭了。不是你的错。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既然都谈到了这些,范思雨也不再遮着藏着,直言了心中一直无法阐述的困惑。
她顺着贺晙的话,接了下去。“是的,我无愧于我妈。”
“很多同学高中的时候就谈了恋爱。可我想都不敢想。上了大学,也只是读书。我家庭是这样子,我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可我的成绩,在H大,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不值一提。我也没想过要谈恋爱,或者结婚。我只想跑出老家,离得远远的,到我能独立的地方去。”
“我没想到会遇见你。你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竟然还会追求我。我想都不敢想。”
说着,范思雨又拿手捂住脸。“当初和你在一起,我又爱你又怕你。爱你,你又不搭理我,我又怕你生气了,不给我妈付医药费。我在想是不是我爱你的方式不对,只好做你喜欢的安静女孩,可我做不到,我就是这么个自我的人,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贺晙听出了范思雨说的“自我”,其实是一种“自保”。如果没有这种自保的拧劲儿,她早就被老家的世俗陈旧观念给打碎。不会鲜活地站在大学的辩论场上,与他相遇。
“或许,要改变的不是你。是我呢?”贺晙依然给她抚着背,声音虽低沉,但充满安慰。“我改,你不用做一个安静的女孩。”
她唇角颤了颤,声音暗哑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不解,神色略有疑惑,但声线依旧平稳。
她气息不稳,慌里慌张地找词,想起了纪婉清说的内容。“我倔强,又一无所有。你是个商人,我身上没有任何对你有利的东西。你换不到什么。”
贺晙听完,只定定地看着范思雨,约莫过了一分钟,他喉结滚了滚,拉过范思雨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我在你面前,不是商人。”他就这样坚定得看着范思雨,口吻毋庸置疑。“你很好,并不是一定要成为名媛才对我有利。你是范思雨,就是范思雨,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的掌心触着他的肌肤,皮下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像是在诉说他的真心实意。
“我是喜欢安静的人,可我更喜欢你。”他继续说着,磁性的嗓音如穿越万里的磁波,一浪一浪打在她的心尖上。“第一眼就喜欢了。那时候的你,在辩论场上,可一点儿都不安静。”
“我们的过往是不同。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父母,不同的经历。可世上,并没有规定必须一样的人才能在一起。”
“听了你的话,这些我都可以改。工作忙不完,就放一放;做完了要冲凉,我们就一起去。我没有什么是不能改的。”
“思雨,这些都是我掏心窝子的话,没有一句假的。”他说着,抬手又把她圈入怀中。
之前,范思雨听过贺晙多次的反悔,多次的表白。但都不及今晚来的深切。她甚至有几秒钟的呼吸暂停,来集中精神思考他的话。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他揉了揉她的指节,“我那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他说完,见范思雨已止了泪,鼻息也变轻,就扶她躺下。